窗外的天空泛着青灰色的光，黎明将至。
弗兰克·艾德斯坦
醒来后，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儿。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一次梦都没有做过。
梦，说到底也是大脑中的化学反应。
是因为“笑面人”的力量强制自己保持平静吗？
在弗兰克·艾德斯坦的身体里，他从未做过梦。
但今天却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昨天睡前吃的东西。
过去两周，他一直在进行一项实验。
服用从“瓶中恶魔”那里获得的特里尔碎片，也就是“星光”，每天逐渐增加剂量。
一开始，他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变化。
直到一周前，才开始出现一些感觉，昨天更是收到了这样的信息：
【固有特性“笑面人”将被解除。】
在信息出现之前，他就已经感觉到了。
那种让他的情感和思维飘忽不定的感觉消失了。
被“笑面人”束缚的时候，他总感觉自己像是在云端漫步。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逐渐开始脚踏实地了。
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到一分钟，“笑面人”的力量就回来了。
弗兰克本想立刻再次尝试，但为了保证实验的一致性，他决定明天同一时间再进行尝试。
然后他就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梦。
弗兰克从床上坐起身来，喝光了床头的水。
心情有些沉重。
竟然梦到了孤儿院的记忆。
从那里被救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努力地想要忘记在那里发生的一切。
当然，孤儿院的生活并非只有痛苦。
也有一些快乐的回忆。
但明知是悲剧结尾的喜剧，只会让人更加难受。
无人分享的回忆，只会更加空虚。
所以，他一直刻意不去想起那些记忆。
弗兰克坐在床边，望着窗外。
从窗外的景色，很难判断现在是什么时间。
叶卡捷琳堡靠近极地地区，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
据说在他们来到这座城市之前，这里还出现过极昼现象，但现在，夜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半。
弗兰克·艾德斯坦正准备打开状态栏查看时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越来越近。
看来是去赶早市的成员们回来了。
他当即穿好衣服，出门迎接他们。
***
集体外出，对怪物马戏团的成员们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在路上，他们总是被关在马车或笼子里。
到达城市或村庄后，他们就只能待在住所里，不能外出。
尤其是三头连体人和乌蒙，他们的外貌特征太过显眼，不像其他成员那样可以穿着衣服遮掩。
但今天，他们却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他们的外貌依然引人注目，但却没有人觉得奇怪。
大家都以为他们是游行队伍中的一员。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艾拉穿着燕尾服，基娅拉穿着雷卡切夫的校服，更是加深了这种错觉。
今天是十月一日，万圣节的前夜。
虽然万圣节是十月三十一日，但庆祝活动会提前开始。
在农村，通常会提前几天开始庆祝；在城市，很多地方会提前一周开始；在大城市，甚至会提前两周开始。
而在叶卡捷琳堡，早在一个月前，就能在街上看到打扮成各种怪物的人。
这是因为这座城市有两个独特的因素。
首先是雷卡切夫马戏学校。
他们在万圣节期间会举办学校庆典。
由于庆典会持续两周，学生们会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各种活动和表演。
到了十月初，校园里就已经摆满了巨大的南瓜装饰。
其次是斯拉格沃罗特糕点工厂。
他们会向装扮成怪物的孩子们免费发放糖果。
冬天来临后，帝国的贸易需求会集中到不冻港，叶卡捷琳堡的仓储费和运输费会在十一月底开始暴涨。
所以，这里的商家会在冬天来临之前，低价抛售库存商品。
这就是所谓的“清仓大甩卖”。
但是，糕点作为一种食品和休闲零食，无法像其他商品那样囤积居奇，然后再低价抛售。
所以，他们会从十月开始就提前控制库存，万圣节的糖果派送就是其中一种策略。
这两个因素，导致叶卡捷琳堡的万圣节庆祝活动比其他地方更早开始。
在这段时间里，吉普赛人的“魔法市场”成为了热门景点之一。
他们出售的各种诡异的魔法道具和奇特的玩意儿价格低廉，很适合用来烘托万圣节的气氛。
怪物马戏团今天凌晨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魔法市场上有出售感染了诅咒瘟疫的动物标本的摊位，也有挂着风干的妖精尸体和鼠人断爪的摊位，还有现场雕刻魔神雕像的摊位。
或许是因为环境的缘故，怪物成员们的长相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因此，成员们可以安心地购物，然后返回住所。
走在回程的路上，最兴奋的要数乌蒙了。
他一直和母亲隐居在深山里，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体验万圣节。
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在魔法市场的见闻，然后又开始描述他在街上看到的各种万圣节装扮。
“我看到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装扮，都好吓人啊。”
和他聊天的，是三头连体人。
他们也很久没有这样出来走动了，所以也都很兴奋。
“尤其是那个，手脚好几米长，软绵绵的，看着好吓人。”
“我觉得那个默剧演员更吓人，他模仿被困在箱子里的样子，太逼真了。”
“我觉得那个把皮肤涂成紫色的女人最吓人。”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比那些人更吓人，一边兴致勃勃的说着，一边还瑟瑟发抖。
“我觉得那个身上着火的人最厉害，与其说是吓人，不如说是神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会不会是幻象？”
“不像啊，我都闻到了真正的烟味……”
这时，抱着满满一筐南瓜的艾拉喊道：
“那可能是魔术，不是真的火，而是金属粉末氧化时产生的火花，再加上烟雾装置。说不定是来这座城市参加马戏表演的人做的。
话说回来，你们说的那些人，我一个都没看到啊？”
“那是因为姐姐你去买南瓜的时候，他们才出现的。”
当他们回到别墅门口时，弗兰克正好从里面走出来。
艾拉看到他，顿时兴奋地喊道：“团长！”
她放下手中的南瓜，冲过去抱住了弗兰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其他成员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举动，只是笑了笑。
弗兰克感觉艾拉最近越来越黏人了。
他知道她为什么这样。
大概是因为害怕恢复记忆吧。
距离加斯东所说的艾拉恢复记忆的期限，已经不到一个月了。
她偶尔会露出痛苦的表情，仿佛想起了什么，然后默默抱着头，发出一声叹息。
每次这时，她都会浑身冒冷汗。
但她始终都没有透露自己看到了什么。
弗兰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但快乐的时光即将结束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怎么样？凌晨的魔法市场好玩吗？”
艾拉依旧紧紧地抱着他，点了点头：
“很有趣，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应该也去的。啊，对了，我给你买了一个雕像，只要说出你想要的魔神，他们就能现场雕刻出来。”
弗兰克看着艾拉递过来的，有她手臂那么长的雕像，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是一个长着鹿角的兔子头，猴子身，山羊腿的魔神，肩上扛着一把巨大的镰刀。
是死神努阿扎卡努巴。
和真正的死神不同的是，雕像的背上多了一对蝙蝠翅膀。
很多书上都是这样描述死神的，但真正的死神背上并没有翅膀，而是一块飘动的黑布。
“我只买到了小南瓜。”
艾拉指着地上的南瓜，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
确实，这些南瓜个头都很小，形状也不规则，最大的也比人头小。
这时，加斯东打着哈欠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他似乎是被吵醒了。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地上的南瓜，疑惑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今天开始就是万圣节了，所以我们去买了些东西。”
加斯东摇了摇头：“我知道今天是万圣节，但你们买南瓜干什么？而且还买这种次品。”
“不是啊，就只有这些卖……”
“跟我来。”
他向艾拉招了招手。
艾拉半信半疑地跟了上去，其他成员也好奇地跟在后面。
加斯东把他们带到了后院。
自从他在这里种菜施肥之后，成员们就因为嫌臭，不再靠近这里了。
然而当成员们再次看到久违的后院时，都惊呆了。
就在一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空地。
而现在，这里竟然长满了巨大的南瓜。
比艾拉买回来的那些，要大好几倍。
“这是怎么做到的？”
“在万圣节之前种出用来装饰花园的南瓜，也是我的工作之一。我想今年也用得上，所以早就种下了。”
艾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个月就长这么大了？”
“这是炼金术师工会的秘诀。”
加斯东得意洋洋地说道。
如果是平时，艾拉肯定会对他的“植物爱好”嗤之以鼻，但今天却不一样。
“老头子，你挺厉害的嘛，还挺有品位的。”
当然，加斯东也不会白白把南瓜送给他们。
他要求弗兰克免除他一个月的训练，并且要弗兰克跟他学习如何种植藤蔓植物。
弗兰克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老家伙，真是执着。
竟然瞒着自己在背后偷偷准备了这么久。
他真想一口回绝。
其实，这些南瓜，只要向贝格森商会求助，就能轻易搞到。
但是，看到成员们高兴的样子，他也不忍心辜负这位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而这，也是加斯东看穿了弗兰克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使出的绝杀策略。
“好吧。”
老园丁兴高采烈地带着他的徒弟，穿梭在南瓜地里，讲解着种植藤蔓植物的技巧。
弗兰克漫不经心地点着头，然后无奈的把老人家说的话都一一记在了笔记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