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上马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剧场的入口。
参加发布会的马戏团成员们，三三两两地从剧场里走出来。
但弗兰克要等的人，并没有出现。
最后一个参赛队伍出来后，剧场的大门关上了。
他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看来，晨星马戏团在发布会结束后，就匆匆离开了。
“团长先生？”
尤拉克妮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她很好奇，弗兰克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团员们并不知道，露露得了重病，也不知道弗兰克和米诺瓦达成了协议。
弗兰克对她笑了笑，摇了摇头。
“没事，走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停车场，然后上了马车。
在从歌舞厅返回酒店的路上，
弗兰克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其他三人，则在讨论着比赛策略。
他们传阅着歌舞厅发放的，关于比赛规则的说明书。
*包括厨师和服务员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必须由马戏团成员（包括雇佣人员）担任。
*所有商品的成本价，以鲁兹贸易大厅的批发价为准。
*比赛成绩，以营业额减去成本后的净利润计算。
之所以制定这些规则，是为了防止比赛被赞助商的财力左右。
否则，赞助商们可能会花重金，从其他地方请来几十个顶级厨师。
或者低价购入一些稀有的特产进行销售，又或者以低于成本价的价格，出售昂贵的酒水和食物，以此来提高营业额。
艾拉和其他两人，最担心的就是关于工作人员的规定。
他们总共只有十二个人，
去掉变成石头的梅丽莎，以及三个连体人，能够活动的人，只有九个。
算上雇佣的鼠人们，也才二十个人。
和其他大型马戏团相比，他们的人手，明显不足。
比赛场地，是玫瑰风车歌舞厅的二号和三号大厅。
这两个大厅，以工作人员席位为中心，左右对称。
虽然没有一号大厅那么大，但对于只有二十个人的他们来说，还是太大了。
“我们还要表演呢，这可怎么办？总要有人上台表演吧。能负责接待的，就更少了。”
“轮流来就可以了。我们本来就计划，用展览的形式进行表演。大家轮流上台，其他人则负责接待工作，等轮到自己了，再上台表演。”
“哈哈哈，单独表演？那些害羞的家伙，可就难办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弗兰克，突然开口说道：
“现在，团员们的训练进度如何？”
艾拉皱起了眉头。
“你倒是问得挺及时的。距离上次训练，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你知道吗？”
“呵呵，是吗？”
“你可是团长，怎么能这样？”
“因为我相信艾拉小姐。”
弗兰克厚颜无耻地回答道。艾拉冷笑一声。
真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
再说下去，也只是浪费口舌。
“我之前说过吧？以你写的剧本为基准，比赛开始前，至少要完成20%。多亏了大家这一个月的努力，”
尤拉克妮和斯文用力地点了点头。
“现在的进度，大概在23%左右。”
“23%……这样能通过预选赛吗？”
“这我也不知道。这次的题目，不是光靠我们努力就能完成的。对手的实力，也会影响到最终结果。”
“呵呵，是吗。”
弗兰克看着窗外，笑了笑。
艾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啊？什么鬼主意？”
“没什么，只是……”
艾拉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不想给弗兰克提供任何“灵感”。
万一他说什么威胁对手，或者制造意外之类的话，弗兰克真的会去做的。
所以，当弗兰克说出下面这句话的时候，艾拉的心脏猛地一沉。
“晨星马戏团住的酒店，就在附近吧？”
艾拉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她手中的纸，被捏得变了形。
她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和紧张的艾拉不同，尤拉克妮丝毫没有怀疑弗兰克的意图，爽快地回答道：
“晨星马戏团？没错，你看那个气球。”
一个几米高的，黄色小鸡形状的气球，正飘浮在一家酒店的屋顶上，随着风，左右摇摆。
那是晨星马戏团刚到鲁兹城时，就挂上去的。
它比招牌，更能吸引人们的注意。
“公鸡”米诺瓦的肺活量，是普通人的几十倍。
他可以用一口气，吹起这么大的气球，这是他的招牌绝活之一。
弗兰克看着那个气球，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然后，他让马车停了下来。
“你们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说着就跳下了马车，黑色斗篷一甩，消失在昏暗的小巷里。
尤拉克妮疑惑地歪了歪头，斯文则耸了耸肩。
艾拉看着弗兰克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不安。
她大意了。
弗兰克最近一直都很安分，让她放松了警惕。
他可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他为了带走她，屠杀了一个村庄的人，不是吗？
他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但却对马戏大赛异常执着。
为了赢得预选赛，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艾拉想起了露露那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仿佛看到了，那些死去的学校朋友们的脸和露露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弗兰克·艾德斯坦绝不会因为对方年纪小，就手下留情。
他会毫不留情地，扭断孩子们的脖子，刺穿他们的肚子，撕开他们的胸膛，捏碎他们的脑袋。
艾拉用手捂住嘴，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咴儿咴儿。
马儿的嘶鸣声中，马车再次启动。
艾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弗兰克消失的方向。
她必须阻止他。
但她又能做什么呢？
如果弗兰克真的要做什么，她是无法阻止他的。
她和弗兰克之间，有两项约定。
第一，她帮助弗兰克工作，弗兰克则不能伤害她的师傅和其他朋友。
第二，如果他们能晋级马戏大赛的决赛，弗兰克就会放了他们，并且永远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但她没有要求弗兰克，不能伤害其他人。
因为她知道，弗兰克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所以她连提都没提。
难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响起。
是她自己的声音。
他们的约定，不止这些。
- 姐姐，你以后还会表演给我看吗？
- 嗯，它们也同意了。
没错，她答应过露露。
而且，是表演的约定。
“演出必须继续”。
艾拉想起了这句话的含义。
哐当！
她猛地打开车门，
跳下了马车。
对普通人来说，这很危险，但对艾拉这样的杂技演员来说，轻而易举。
“啊，小姐？”
艾拉没有理会车夫的惊呼，
自顾自的跳下了马车。
“怎么了？艾拉，你去哪儿？”
“哈哈哈，你刚才好像要吐，是晕车了吗？”
“嗯！我有点不舒服！我去街上走走！”
艾拉落地后，对着马车里，一脸担忧的同伴们，挥了挥手。
她朝着弗兰克离开的方向跑去。
离开歌舞厅的时候，天空还很亮，现在，却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也亮了起来。
很快，艾拉就来到了弗兰克下车的地方。
她从帽子里，拿出正在睡觉的鸽子，把它抛向空中。
鸽子保持着睡觉的姿势，飞了起来，然后，又落回了艾拉的帽子里。
艾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喂，咕噜！”
艾拉晃了晃帽子，但鸽子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它只是翻了个身，发出几声梦呓般的咕噜声。
这家伙……
艾拉明明看到，它在落下来的时候调整了姿势。
它在偷懒。
唉。
它大概是真的累了吧。
艾拉放弃了鸽子，从口袋里，掏出了老鼠。
点点兴奋地摇着尾巴，等着艾拉把它放下来。
“知道了吗？小心地跟着弗兰克·艾德斯坦。”
老鼠点点头迅速地窜进了黑暗的小巷。
灵感——精神连接。
这是基尔库斯赐予她的恩赐。
她可以和自己驯养的动物，共享视觉和听觉。
艾拉走进一家咖啡馆，坐了下来，等待着点点到达目的地。
几分钟后，
艾拉默念了三遍点点的名字，然后闭上眼睛，点点的视野，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啊！”
艾拉在心中惊呼一声。
弗兰克·艾德斯坦的脸，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不过还好，弗兰克似乎没有发现躲在书架后面的点点。
“抱歉，刚才先走了。”
坐在弗兰克对面的，是一个艾拉认识的人。
晨星马戏团的团长，“公鸡”米诺瓦。
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张小床，一个穿着小鸡睡衣的小女孩正躺在床上，睡得很香甜。
这里应该是晨星马戏团的住处，而且是团长的卧室。
两位团长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以免吵醒露露。
“你为什么要回去？我不是说，我会治好你女儿的病吗？”
艾拉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生病？
她想起了露露那稀疏的头发。
难道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或者剪坏了头发？
“我下台的时候，我的女儿跟我说，她不想看到我向对手低头。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如果我求你治好她的病，就等于‘认输’了。”
艾拉叹了口气。
她能理解露露的心情。
虽然她没有家人，但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她想起了，她那如同天神般高高在上的师傅，为了活命，卑微地跪在弗兰克·艾德斯坦面前的场景。
露露……
看来她的病很严重。
如果不是什么大病，米诺瓦绝不会这么低声下气。
“所以我假装放弃了和你之间的约定，先回来了。我对我的女儿说，我会打败你，然后拿到解药。我想在她面前，做一个好父亲。”
米诺瓦的眼中，燃烧着火焰。
“但我更想治好我女儿的病，去他的自尊！我什么都愿意做！
所以……求你，治好我女儿的病！”
米诺瓦深深地鞠了一躬。
要是认识他的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
艾拉也是如此。
她只是通过传闻，和短暂的接触，就了解了他的性格。
父爱是伟大的……
艾拉也终于明白了，弗兰克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