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昭此刻站在原地，捏住手机的手指下意识的捏紧，她喉间酸涩，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内心的天秤一直在往他的方向倾斜，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而后松开，如此反复，她的纠结迟疑，在这一刻好像全都不见了。
好半晌后，她认命了。
“病房号发给我吧。”
她说完后，对面传来了一声愉悦的笑声，灼烫了她的耳朵，低沉的嗓音哪怕还沙哑，却一如既往的温和，
“好。”
挂断电话后，她深吸了口气，转身看向源源的时候，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带你去找季淮生。”
果然，原本还萎靡不振的狗子瞬间坐了起来，又开始冲着她摇尾巴，还哈气。然后脚步飞快的跑去了阳台，乖乖吃了狗粮和牛奶。
呵，所以一切都是假的？
那次在天堂会所，一直黏着她的源源，和此刻脑子里只有季淮生这个亲主人的源源，不是同一条吧。
她站在原地，等源源吃完后，给它擦了嘴和胡子，一人一狗总算出了门。
半路上，她还收到了季淮生的信息，让她顺便帮他带份清淡的，适合病患的早餐。
顾今昭气笑了，得寸进尺就算了，还开始卖惨了？
她低头看了眼跟在她脚边，无比乖顺的源源，总觉得这人从把源源放在她这里的那一刻，就开始计划了，她抿了抿唇，终于意识到她这是掉进他布置的坑里了。
可等她真的站到季淮生病床前的时候，她手里拎着的一份蔬菜粥，和素菜包子，却让躺在病床上的人不自觉的唇角上扬，整个人都身心愉悦，就连因为发烧而发红的脸，也没那么摄人了。
她看着就来气，怎么又被套路了。
结果，没两分钟，还冲着季怀生嗷呜的源源，就被带走了。
顾今昭眼睁睁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周嘉浔，三步并作两步，走进病房，抱起了在季淮生病床前表忠心的戏精狗子，已经彻底失了话。
亏她还担心太早联系周嘉浔不太好，这要是人有女朋友，还住一起了，要一大早接到个女人的电话，是谁都不会乐意吧。
哪成想他还真是敬业，周末也随叫随到，任劳任怨。
周嘉浔抱起源源走出病房的时候，对着顾今昭恭敬的打了声招呼，
“顾小姐，早上好。”
他打完招呼后，也不等顾今昭的回应，迅速的离开了现场，走出病房的每一步都透露着无比的喜悦。
顾小姐这一出现，怕是季总很快就能康复了，他能不开心吗？
不过就一天，他的电话已经快被打爆了。
顾今昭默默的走了进去，将手上的早饭放到了病床旁边的柜子上。
她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像是生气。
但季淮生毕竟这几年没怎么和她相处过，对于自己的推测没有了从前的自信，人，不是一成不变的。
他轻咳了一声，声音是真的哑，“谢谢，不过我这还打着点滴，能再麻烦你一下吗？”
他这话听起来也很正常，不是过分的要求。
顾今昭拿起了放在一侧的放在病床上的餐板，将吸管插入了蔬菜粥里，又把素菜包子的袋子解开，一一摆到了他的面前。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季淮生眼底的情绪呼之欲出，可门口却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声音。
“哥，我给你带了早饭！”
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顾今昭手下的动作一顿，她站直了身体，看向声音处。
门口，季聿和季念父女俩人，一人提了一个食盒。
顾今昭再看了眼她带来的东西，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季淮生眉心微蹙，她身上的气场刚才还挺温和，此刻却散发着一股冷意。
他下意识看向来人，语气尊敬，“爸。”
季聿嗯了一声，他刚才差点没认出那个女生。
季念看了看病房，心下一个咯噔，完了。
她还没给今昭姐姐坦白她和她哥的关系，其实季念知道，她肯定早就猜到了。
可猜到了，和她亲自说出来，还是不一样的。
顾今昭眼睫低垂着，她的手揣在了羽绒服外套的兜里，“既然你家里人来了，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就离开，季淮生眸色突变，伸出去的手到底没抓住她的。
他顾不得手上还打着的点滴，掀开了被子，声音急促，
“顾今昭！”
心里突然涌起的恐慌让他理智全无。
她不对劲。
昨天在医院撞见他妈时，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走到门口的人听到这个声音，脚步下意识顿住，就在季淮生眼底涌上了希望之时，下一秒，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季念大步上前，扶住了脚步都不稳得人，眼底满是焦急，语气带着自责。
“哥！你还带着点滴呢！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她和你的关系。”
季念以为顾今昭是因为她的原因对她哥生气，季淮生看了她一眼，眸光猩红，
“你要想让你哥好好的，就别拦着我。”
他知道不是。
她那么聪明，怕是早就知道了季念和他的关系。
季淮生抬起头，隔着季念和门口那个他此生最敬佩的人四目相对。
季聿只淡淡的点了下头，而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医院大门口。
顾今昭伸手擦了擦眼睛，她的手还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身后却传来一道男声，温和又陌生，“顾小姐，你对我似乎有些误会。”
季聿穿着深灰色的大衣，哪怕年过五十，他身上温润的气质，仍不减当年。
顾今昭身子微僵，她站在原地没敢回头。
季聿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子，好像对他误会很深。
他走上前，站在她的右侧，“医院对面有一家咖啡馆，你愿意的话，有些事我想告诉你。”
他说完，提步往前，朝对面走去。
顾今昭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手上的手机一直在响，她也没理会。
刚才在病房，她已经把季淮生的手机还给他了。
现在她捏着的是她新买的。
不用看，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一直给她打电话的人，只会是她。
果然，她不管做什么，他都会知道。
顾今昭闭了闭眼，过往的一幕从眼前闪现，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已经恢复了清明。
医院大门口人来人往，不时有人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往身后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是季淮生的病房。
她抿了抿唇，眼神坚定。
——
医院对面的咖啡厅。
季聿给自己点了一杯美式，又给顾今昭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他也不着急，极具耐心的等着。
他知道，她会来的。
就像当初，她为了可能的万分之一概率，离开了他一样。
十分钟后。
顾今昭推开了咖啡厅的门。
门口的服务员看见她后直接将她带到了季聿的包厢门口。
顾今昭推开了门，周身气场冷冽。
“季先生。”
她径直坐在了季聿对面的位置。
季聿看着面前这张脸，将手边的那边卡布奇诺推到了顾今昭的面前，语气温和，
“手腕，恢复的怎么样？”
叙旧的语气，不应该出现在这两人身上。
顾今昭掀了掀眼皮，抬眸时眸底清明，不带情绪，
“您当初给的一千万，用于后续康复，效果还不错。”
话里带刺，却还是有些沉不住气。
季聿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些自责，
“当初，我没有要逼迫你们分开的意思。你受伤的时候，国内这边的条件确实不如m国，淮生从小都在我的规划中成长，直到你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
他端起了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口，还真苦。
“我让他接手公司，他不肯。”
顾今昭没说话，她扯了扯唇，语气自嘲，
“我的手腕为什么会受伤，您不知道？罪魁祸首，不是被您包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