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上头的人，等不了一点。
势在必得的进攻者攻城掠地，意志不坚的防守者节节败退。
直到防守的一方溃不成军，只能以弱者的姿态可怜求饶。
“夫君夫君夫君，停……停一下！”
大概是何蓁的语气太过着急惊惶，即便那声音软得再让人把持不住，贺玉京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了？”
贺玉京的声音还有些喘，平日沉静的深眸，被世俗的欲.望搅乱，带出其中深藏的锐利。
何蓁也喘，这样的贺玉京侵略性太强，她在对方的盯视下，咽了咽口水，选择实话实说。
“我不想喝避子汤，不想这么早有孕。”
何蓁说得恳切，贺玉京的神色已经恢复冷静。
目光在何蓁眉眼口鼻逡巡一阵，贺玉京伏下身，从背后将何蓁揽住，将脸埋在对方颈窝，长长叹息一声后，放开人翻身坐起。
“知道了。”
大概觉出卧房内突然安静，贺玉京扭头看了眼床上，被被子围着只露出张红通通俏脸的何蓁，笑了笑道：
“这下知道我没问题了？”
见何蓁还肯点头回应，贺玉京就一笑，意味深长道：
“不过，如果再这么多来两回，真出问题也说不准，不知道你那药能不能治？”
何蓁倒是不害臊，就是尴尬。
见贺玉京提起药那茬儿，也不躺了，强作镇定瞪贺玉京一眼，朝门外叫来一直候着的金珠和宝珠。
两人进来时，四只眼睛没有一只敢看，齐齐凑到何蓁跟前，低眉垂目手脚麻利地服侍何蓁起身穿戴。
看了眼贺玉京那边，他自己已经穿戴得差不多，何蓁也就没招呼自己两个鹌鹑样的女婢，任由她们去了。
偏生收拾好的贺玉京也不出门，就坐在旁边，看着俩婢女围着何蓁捣鼓。
被这样强烈地注视，俩女婢手下更加麻利，几乎将平日服侍的时间缩短一小半。
等到夫妇俩出了卧房，跟在后头的俩珠才有空隙扭头，露出小小八卦的眼神，互相挤眉弄眼地对视。
俩正主倒并不注意俩女婢的动静，最初的尴尬过后，就是情感上理所当然的更亲近。
主人的情绪状况，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这个府中的基调。
也不用人说，贺府中的仆婢下人，迎来送往脸上尽是喜气，脚下步伐沾风般轻盈。
到了膳厅，也不用人服侍，两人头凑着头，亲亲近近吃早餐。
好了，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两人都不是小儿女情态大过天的人，吃着吃着，也不知道谁开的头，就把话题拐到了正事上。
“田云朗带回来的消息很有用，西边这次异动陛下看在眼中，很可能和那几位有关。”
何蓁听到这话，转脸去看贺玉京。
“你这话的意思……陛下在钓鱼？”
钓鱼执法果然好用。
贺玉京摇头。
“倒也不完全是钓鱼……虽然原本确实是打的这个主意。”
“谁知道西边真乱起来，陛下是真被气到了。”
贺玉京没有详细解释内里，知道局面的人，大致一分析就能想透其中利害关系。
身体有没有事，自己是最清楚的。
想来是皇帝已经察觉到，自己大概时日无多，而京中虽然暗中涌动，但表面上却兄友弟恭，维持着表面微妙又诡异的平和。
“大概是，陛下不想给……留下烂摊子，也想尽量保全自己的儿子吧。”
皇帝尚有余力时发作，将不堪重任的人摁下去，起码能手下留情，给条命活。
若真要等到皇帝无能为力时，怕都是下死手的主儿。
毕竟，他自己就是从那样的局面中，闯出来的。
“所以……陛下心中有人吗？”
何蓁这个问题，贺玉京也没法回答。
“帝心难测，越是我这样的，越是不好猜测，否则很容易露馅儿。”
贺玉京说完这话，就转头去看何蓁，眼神中藏着些什么。
何蓁收起琢磨的思绪，冲贺玉京笑笑。
“我也就是话赶话，随口问问，这种事情上，咱们都插不上手。”
贺玉京没有附和，只是收回目光笑了笑。
两人默契地没多在这事上打转。
早膳过后，重新投入各自的忙碌当中。
何蓁除了给人当银钱的搬运工，还在将秦娘子名下的部分东西，往何蓁名下过。
因着之前也算在贺玉京跟前过了明路，何蓁做起事情来，就光明正大很多。
西边异动结果出来之前，暗中还发生了些有意思的小插曲。
比如，何蓁散在外头的人送来消息，说三皇子多次带人去净缘寺，想要找小佛堂里那位的麻烦，结果却被小佛堂外，形同监禁那群人直接给扔了出去。
比如，长公主从修养身体的行宫，重新搬回长公主府，西府海棠的花骨朵儿，打得还没去年何蓁出嫁时饱满，就一连开了许多场赏花会。
再比如，脑子有问题的六皇子遇险，差点丢了性命，皇帝这次动了大怒，龙体再次抱恙。
以及麒麟卫多次现身上京城，神出鬼没，不知来因去由。
于是，等皇帝再次出现在早朝上，为着麒麟军的归属问题，朝堂上再次吵翻了天。
“陛下，臣今日斗胆问一句，从去年到今岁，那麒麟卫的所为，陛下可曾知情？”
“知情。”
那人显然断定，麒麟军没有收回来，麒麟卫的动向皇帝必然不知情，问题问完，没细听皇帝回答，已经要将准备好的答案说出口。
“非臣等觊觎麒麟军，实在是麒麟军军力强悍，若不知掌控在……什么？”
皇帝压住喉咙中，想要咳嗽的痒意，用看小丑的目光，看着那个准备侃侃而谈，又卡壳的人，非常好心的再次重复道：
“朕说朕知情，是朕的意思，你还有问题吗？”
那人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形，有些傻眼愣在原地。
龙椅上的帝王见状，对这人失去了兴趣，冰冷的目光扫向殿中其他人，冰冷的语气不带情绪起伏，缓缓道：
“西疆外敌集结十万大军蓄势待发，尔等不忧山河，只想着为新主立功，盯着朕屁.股底下这把椅子。”
“朕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