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预想中疾风骤雨般的质问并没有到来。
只见幼玟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袍，随后对着他双手抱拳，身体缓缓下沉，深深地鞠了一躬。
“嗯？”
九婴直接被幼玟此举定在原地，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的。
这一幕，同样把在场的四位妖神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呆立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怎么变成鞠躬道歉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片刻之后，离幼玟最近的英招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急忙伸手将幼玟扶起，急切问道：“太子殿下，切莫如此！”
“就是~殿下，您这是干啥呀？这可使不得！”呲铁瓮着嗓子，手足无措道。
商羊也赶忙上前，言辞恳切道：“殿下，此举实在不合规矩，您贵为储君，我等皆是臣子，哪能受您这般大礼？往后您有话，尽管吩咐便是。”
商羊和白泽一样，擅长出谋划策，说起话来条理清晰、滴水不漏。
“商羊妖神不必如此。此事是我的错。”
幼玟没有丝毫架子，轻声宽慰着三人。随后，缓缓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了出来。
“我本是遵照父皇旨意，游历洪荒，增长见识。几日前，我打算前往东海，观摩千年之后截教的收徒大典。可走到半路，却看到让我揪心的一幕，我妖族竟然还有人正在大肆收集血水、血煞。”
“啥？殿下，您快告诉我此人在何处！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也不问问我呲铁的斧头答不答应！”
呲铁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连本命宝斧都直接召唤出来。
“竟有此事？殿下可知是何人所为？天帝早已发布禁令，对方怎还敢如此肆意妄为？” 商羊神色凝重，眉头紧锁。
“商羊妖神所言，正是当时我心中所想。”幼玟点头，深表认同。
“天庭禁令，诸位妖神都知道，这些妖族此举，无异于是让我们去量劫里等死，而且也失信于巫族。”
“作为天庭一份子，我自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凡是参与其中的妖族，皆被我诛杀，也算是给其他妖族一个警示。”
“殿下英明！”四位妖神纷纷称赞，对幼玟的果断处置表示赞同。
“只是在解决这些妖族的过程中，抓到了一位老者。他为了活命，居然攀咬九婴妖神，说这一切都是九婴妖神在背后指使。”
幼玟话锋一转，目光看向九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九婴一听，瞬间急了，上前一步，大声辩解道：“殿下切不可乱说，我九婴一直都在府邸，从未出去过，何来收集血水、血煞之事？这可是要讲证据的。”
“妖神此言，字字在理啊～” 幼玟一把抓住九婴的手，言辞恳切道。
“而且，我也不信九婴妖神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畜生不如、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生儿子没有小啾啾的事。”
这些尖酸刻薄的骂人话，可都是刘氓教给他的，一番痛骂之后，幼玟只感觉心里畅快了许多，积压的闷气也消散了不少。
众人没有瞧见，一直低着头的他，嘴角正在不断上扬。
九婴的脸色变得如墨般漆黑，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幼玟只当作没看见，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继续说道：“九婴妖神本就是天庭的中流砥柱，为天庭立下赫赫战功，又怎么能被人随意攀咬污蔑呢？”
他再次看向九婴言辞恳切，一脸真诚：“于是，我便将那老者带回天庭，一心想着交给妖神您亲自处置，也好让那些宵小之辈知道，恶意中伤他人绝没有好下场。”
听着幼玟的长篇大论，九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最终还是让自己使劲憋出一个微笑。
“唉，只是可惜啊。”幼玟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后怕的神情，“在回天庭的途中，竟突然有一位准圣强者赶来，二话不说就直接将那老者斩杀，手段狠辣，甚至连一丝真灵都没留下。”
“因为我的缘故，导致攀咬您的人已死，死无对证，我实在无法替妖神洗刷冤屈，还望妖神不要怪我才好。”
幼玟说完，再次对着九婴深深地拜了下去，姿态放得极低。
九婴站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百转千回，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暗自思忖：“难道真的不知道收集血水是我做的，此番真的为了道歉？事情会有这么巧吗？”
见九婴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商羊忍不住轻咳两声，用眼神不断向他示意。
九婴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赶忙上前一步，双手稳稳地将幼玟扶起，故作感动地说道：“殿下，实在不必如此。您能相信本神，本神已经感激不尽。”
“那老头被准圣所杀，也算是为他胡乱攀咬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幼玟抬起头，嘴上不吝夸赞道 ：“妖神高义，实在令我钦佩。”
“高义个屁，说不定就是他干的。”
呲铁憋着嗓子嘟囔着，他已经尽量压低声音，却还是被众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幼玟心中一喜，暗自给呲铁竖了个大拇指，他正发愁找不到由头继续忽悠九婴呢，这呲铁就恰到好处地送上了神助攻。
九婴的脸 “唰” 地一下涨得通红，像被点燃的炮仗，直接急得跳了起来，指着呲铁的鼻子吼道：“呲铁，殿下都说我是被冤枉的，你无凭无据，为何要诬陷我？”
反正被听到了，呲铁也不装了，脖子一梗，就把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全说出来。
“除了你还能有谁，整个妖族就你最喜欢血食，炼器也是血煞的路子，出一趟门，身边跟遭了瘟一样。”
呲铁毫不示弱，心中暗道：殿下信你，那是殿下年轻好忽悠，劳资才不信你能改邪归正呢。
不得不说，有时候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你这就是污蔑，是毁谤！ 有本事单挑！” 九婴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
“打就打！劳资怕你啊！我可不像你，有本事干没本事认。” 呲铁撸起袖子，双手持斧，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英招赶紧上前打圆场：“都是妖神，何必如此呢？”
商羊也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十大妖神都是天庭支柱，不至于不至于～”
“单挑就不必了！”
“要不二位打个赌。如果呲铁妖神是诬陷九婴妖神，那您就给九婴妖神道歉。如果这件事真是九婴妖神所为，那九婴妖神就退出天庭，退出妖族！”
幼玟目光坚定，深沉的眼神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这……”听闻幼玟的话，九婴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为何呲铁错了惩罚这么轻，他却要退出妖族？”
各种念头飞速闪过，九婴心中升起一丝慌乱，似乎有一张大网向他罩来，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九婴妖神，我可是一直相信您的！别让我失望啊！”幼玟嘴上说着，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
“怎么，不敢了？”
呲铁看着九婴那吞吞吐吐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不屑，说道：“我就知道你不干净！”
“好！赌就赌！”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已经由不得他做主了。
一旦九婴拒绝，就是间接承认自己就是收集血水的人。
刘氓计策的第一环。
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