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之事，诸位同门若能迷途知返，真心悔过，我便以掌门之名，既往不咎。”
范如松的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肃穆的金顶内回荡。
场中那些原本追随全定尧的武当弟子看看状若疯魔、喃喃自语的全定尧，又看看虽重伤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老掌门，以及那位手持掌门信物的年轻继承人，一时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方秋鸿上前一步，身姿如孤松般挺拔，朗声开口道：“藏剑谷方秋鸿，愿与武当一脉同进退！”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完全符合师尊楚平澜的深意，但他只知道，李缓是他的挚友，值此风雨飘摇之际，他必须站出来，给予好友最坚定的支持。
李缓闻声转头，只见方秋鸿站在那里，神色平静却目光坚毅。
他的目光又扫过一旁的师离与袁九月，师离对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袁九月的眼中也充满了无声的鼓励。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一股暖流与强大的力量自心底涌起，纵然前方是龙潭虎穴，李缓也觉无所畏惧。
然而，就在这人心浮动的时刻，陷入半疯癫状态的全定尧眼中骤然闪过一抹极致的怨毒与疯狂。
他嘶吼一声，身形猛地暴起，竟不是攻向任何人，而是直扑向供奉着历代祖师灵位的乌木长案，其意图显而易。
“不可！”
“放肆！”
惊呼声四起！
此举来得太过突然突然，绝大部分人都未能及时反应。
一众武当弟子更是骇得面色发白，在祖师灵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简直是罪无可赦。
几乎就在全定尧身形启动的同一刹那，另一道身影已如鬼魅般旋身而动。
正是李缓出手了。
归山望月心法在李缓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运转，间不容发之际，他已如一道青烟般闪至全定尧身前。
没有华丽的招式，李缓只是平平推出一掌，看似缓慢，实则蕴含着精纯无比的内劲，后发先至，精准地封堵在全定尧的冲势之前，逼得他不得不硬生生止步回防。
全定尧脸色狰狞如恶鬼，惊怒交加下，全力一掌拍出，试图震开李缓。
双掌相接，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瞬时间，全定尧只感到一股如山岳般浑厚又如江河般绵长的奇异内力，沿着手臂经脉汹涌袭来。
他苦修数十年的武当太极内力，在李缓这股融合了归山望月与红暖玉精髓的沛然之力面前，竟如同冰雪遇阳春，瞬间溃散瓦解。
李缓右掌力道不减反增，左手同时如拂柳般轻飘飘挥出，一股柔韧黏缠的奇特劲力凭空而生，如蛛网般缠绕而上，竟让全定尧感觉深陷泥沼，挣脱不得。
“他…他不会太极内功啊！他凭什么？凭什么当这个掌门！”
全定尧面容因痛苦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嘶声大吼，试图动摇李缓的心神，更试图说服自己。
李缓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澈与冰冷，如同映照着历代祖师英灵的寒潭。
他缓缓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欺师灭祖，悖逆人伦，全定尧，你，也配质问我吗？”
他的眼神越来越锐利，锋芒毕露，不再有丝毫往日书生的温吞与犹豫。
师离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李缓仿佛脱胎换骨，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决断与威势，让她陌生，却又心悸不已。
显然，全定尧朝着李墨仙牌位去的举动，已然触碰到了李缓最不能触碰的地方。
“想动祖师与我爹的牌位？”
李缓的声音陡然转寒:“我便先废了你为恶的根基。”
话音未落，他体内内力猛然催动到极致。
那磅礴内力如同决堤洪流，悍然冲入全定尧的经脉之中。
“呃啊！”
全定尧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浑身剧烈颤抖，眼珠暴突，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恐惧。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数十载的丹田气海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寸寸裂开，精纯的内力如同泄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疯狂逸散而出，消失于无形。
不过眨眼功夫，李缓撤掌后退。
全定尧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烂泥般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只剩下绝望的喘息。
他数十年的武功修为，已被彻底废去。
全场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全定尧作为武当第一长老，武功天分虽不是顶尖，可也绝非滥竽充数之辈，方才却被李缓三招之内制住，竟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所有人都被李缓这雷霆万钧，却又精准控制的手段所震慑。
李缓看也不看地上废人般的全定尧，转身面向那些早已吓傻了的原全定尧党羽，声音恢复了平静：“将此人逐出武当，今生不得踏足武当半步。”
立刻有几名原本中立或已心生悔意的弟子上前，默不作声地将瘫软的全定尧拖了下去。
范如松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欣慰与决绝。
他再次面对所有武当弟子，声音疲惫却充满了安抚的力量：“诸位弟子，祸首已除，余者不究，武当经此一劫，百废待兴，正需上下同心，新任掌门李缓，虽年轻，然天赋卓绝，心性纯正，必能带领武当走出困境，重焕生机，望诸位能鼎力支持，光大门楣。”
他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渐渐消除了弟子们心中的恐惧与疑虑。
许多人纷纷躬身表态：“谨遵范掌门教诲。”
局面，已然安定。
这时，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江沉舟，似乎对这场内乱毫不关心，他的全部心思早已飞入了那幽深的内殿。
他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方秋鸿、李缓等人，声音沙哑而直接，打破了刚刚平复的气氛：“此间事既了，范掌门，咱们进去吧？”
他顿了顿，目光尤其在李缓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李掌门，那入门的‘钥匙’……想必是带在身上了吧？”
他问的，自然是那关乎天下又引得无数风波的传国玉玺。
李缓微微点头。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厚布仔细包裹的方形物体，并未完全展开，但那独特的形状与隐约透出的温润光泽，已足以说明一切。
“江堂主放心，约定之事，我等自然不会忘。”
李缓平静地说道。
江沉舟眼中那灼热的光芒再次燃烧起来，他强压激动，侧身让开道路，对范如松和李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如此，便有劳两位掌门，引领江某一睹这金顶内殿之秘吧。”
范如松神色如常，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李缓手持那枚象征着掌门权威的“真武令”，目光看向师离、方秋鸿和袁九月。
师离立刻上前，紧紧跟在他身侧。
方秋鸿与袁九月也自然地步随其后。
一行人，以废黜反叛，正式接任掌门的李缓为首，伴着前任掌门范如松以及心思各异的江沉舟，在众多武当弟子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走向那扇通往武当最终更为神秘的内殿石门。
门后的黑暗，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往事与未知的波澜，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