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书的公关专业，扎克表现的也滴水不漏，显然事前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表情，语气，动作，语速，内容，全都经过了设计了，给人一种冷静，诚恳，专业并克制的态度，虽然未必会给人以好感，但至少不会太过令人厌恶。
可以说除了那张看起来有点怪异而恐怖的脸，扎克在听证会前一个小时的表现堪称完美，李睿甚至怀疑他这个造型是不是也经过团队精心设计过，让所有的话题都关注在扎克的脸上而不是回答上。
果然看了一眼推特，上面的热搜第一就是#扎克是蜥蜴人吗#，这个荒诞的话题热度最高，吸引了三万人围观和发言，反而是更专业严肃的话题无人问津，只能说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是真的该死。
但真正的考验在一个小时之后才开始，李睿安排的暗线开始发动了。
之前图恩主席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说他在脸书上和朋友聊天提到了一款巧克力，很快脸书就开始给他推送巧克力的广告，而且脸书cEo桑德博格曾经表示说不希望个人信息用于广告的脸书用户可能要为这种保护付费，询问扎克是否考虑让脸书用户付费以保证脸书不会使用他们的信息。
扎克还是用他那套避重就轻的方式给蒙混了过去，图恩也并没有追问到底，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不会。
“下一位，有请参议员理查德·杜宾。”上一位议员大同小异的问询之后，现场的气氛稍显有些骚动，因为议员们的问题都有些浮于表面，这让记者有些不满，查尔斯·格拉斯利敲了敲桌子示意现场保持安静，并要求下一位议员发言。
理查德·杜宾道：“嗨，扎克，请问你昨天晚上住在哪个酒店？”
扎克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杜宾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迟疑了一下道：“这和听证会有关吗？”
杜宾没有理会扎克反问：“你住在哪个房间？房间的床怎么样，舒适吗，他们的迷你吧里提供你最爱的无糖可乐了吗？”
扎克看向查尔斯·格拉斯利。
查尔斯·格拉斯利道：“理查德，我想这些问题和我们的听证会无关。”
杜宾摇头道：“不不不，我觉得关系很大！扎克，你能给我看看你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让我们知道你都给谁打了电话，和谁发了消息，在脸书上发送过什么样的私信吗？”
扎克脸色铁青，他意识到杜宾要问什么了。
杜宾道：“你不想回答是吗？”
“我可能会选择不在公共场合这么做。”扎克尽管谨慎的回答道，这类问题其实他也有所准备，稍微慌乱之后就重新冷静下来。
“我认为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杜宾道，“你不愿意透露你的隐私，但为什么你那么热衷于搜集脸书用户的隐私呢，你想知道他们每天晚上住在哪个酒店，想知道他们喜欢喝什么饮料吃什么口味的巧克力，想要知道他们在跟谁聊天，甚至想要知道他们信仰什么以及投票给谁，如果你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强迫其他人把一切信息透露给你呢？以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到底用这些隐私做了什么！”
全场记者马上就兴奋起来。
终于有一个问题切中要害了！
之前问来问去的那么多问题，都没有问到点子上，杜宾这个问题才是致命的！
扎克道：“脸书是有隐私保护协议的，每个用户在使用脸书之前，都明确的知道他们的信息是被搜集和使用的……”
“你说的协议，是指注册脸书账户的时候，那好几千字，密密麻麻的，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法律条文的，全世界99%的人都看不懂而只有脸书律师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协议吗？”杜宾打断了扎克的话，毫不客气的道，“如果我不同意那个协议，我能不能使用脸书？”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
“我想直接听到你的回答，能，还是不能？”
“不能。”
“oK，我理解了，所以一个用户如果不想被脸书搜集隐私，那他就不能使用脸书？那么你们是否就搜集隐私信息的情况，告知了用户呢？你觉得这种告知对脸书来说，到底是一种道德上的义务，还是一种法律上的义务？”杜宾气势逼人。
“呃，脸书一直都在更新协议条款，确保一切都符合法律要求，我们在协议中……”扎克还是避开了重点，只谈脸书采取的措施，不直接回答问题。
杜宾这次耐心等扎克说完，马上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并没有专门对用户给出提醒，而且你们认为隐私保护只要符合法律的最低要求即可，并不因此承担任何道德上的义务？脸书一直都在声称连接全世界的人，却从未提醒每个人要为此付出什么，这完全是一种对于用户的欺诈！”
这个指责相当的严重，如果成立的话，脸书将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陈青莲惊喜的道：“这个议员很犀利啊，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李睿笑道：“还是你了解我。”
陈青莲道：“我就知道，这么狠的刀子，肯定是你插的！”
这一刀插的的确够狠，让扎克有些猝不及防，他当然不可能承认这是一种欺诈，那就麻烦大了，后续可能会引发无穷无尽的后患，只能马上否认。
“这当然不是欺诈，事实上我们一直在提醒用户。”
“提醒用户的证据在哪里？”
“在隐私协议里。”
话题又绕回到最初了，那份又臭又长，全世界99.9999%的人都不会去看，甚至看也不看就会勾选同意的协议到底算不算是一种提醒？
法律上来说，算。用户有义务查看协议，确定能够接受之后才勾选同意，使用服务，这也是绝大多数互联网企业用来避免法律责任的“免死铁券”。
但从道德上来讲，这种提醒几乎等同于不存在。
脸书确实能够在法律上站住脚，可在道德上，他们的所作所为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杜宾议员的问题，把扎克口口声声塑造出来的脸书形象直接摧毁了。
就在杜宾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查尔斯·格拉斯利道：“时间到了，对不起理查德，你如果还有更多问题的话，需要等到下次了，我们还有很多议员在等待，我需要把时间留给他们。”
扎克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总算摆脱一个难缠的家伙，没想到下一个更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