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声音，如同渔火般在漆黑的暗涌中浅淡浮出。
封闭严实的窗棂之外，一缕光线穿透进来，恰好投射在齐洛身旁的沙发上。
交错的光影，舞动变幻，视野之中，赫然是王阳那张熟悉的脸。
指尖的香烟冒出袅袅烟气，呛鼻的气味中，他微笑着看向齐洛。
“十天了，直播感觉怎么样？”
“都十天了吗？”
齐洛接过他递来的烟，噙在唇间，将手臂略微舒展了一下，自顾自感慨了一句。
“那看来感觉不错嘛，连时间都忘记了，证明很是沉浸投入”，王阳笑着弹掉烟灰，顺势拿起手边一本封面老旧的古书，翻开扫视了两眼。
“三为生成之数，六为阴极之数，九为阳极之数，阴阳变化皆在期间......”
“啧啧啧，还得是你啊，看的东西我从来都懂不起”，他咂舌感慨了一句，将身旁一个箱子朝齐洛递了过去。
“今天来，就是看看你的状态，虽然你在网络上的热度很高，但我还是怕你会不适应，播的会不开心。现在看来，这担心倒是多余的。”
“这里面是我托人搞的最新款直播设备，把你那个破电脑和之前那套过时的玩意儿换了，毕竟现在是全网顶流了，直播画面老是不清晰的话，会招人诟病！”
男人说着话，从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表情中满是享受。
“豁，味道挺正的嘛，囡囡现在茶泡的这么好了，果然是一天一个样，也不负嫂子这么多年的悉心培育！”
“怎么，你羡慕了？”
齐洛眯着眼，朝王阳投去目光。
“呵呵，我这注定奔波的劳碌命，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谁家好姑娘愿意和我成家啊.......”
王阳耸耸肩，自嘲着说了一句，尔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从沙发上起了身。
“行了，不打扰你了，记着完事儿换装备，我得先回广汉了，上百公里的路呢。”
“诶，等等！”
双脚刚刚朝外迈出半步，他就被齐洛给叫住了。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
“你最近看了我直播的话，应该也算旁观者清了，那我问个问题，我讲的这些东西，会不会有些太跳脱了.......”
王阳愣了愣，半晌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他抬手在齐洛肩膀上拍了拍，语调异常轻快。
“有逻辑就可以了，跳脱又不是什么坏事，现在这个时代，大家就喜欢猎奇，可劲造就好了！”
略显粗糙的大手，顺势在齐洛脊椎上捏了捏，“以后可别在质疑自己做的事儿了，要相信自己是对的！要相信！”
昏暗的光线，自男人慢慢褪去笑容的脸上滑过，他没再多说，背朝齐洛摆摆手后，离开了这处老旧的小窝。
“呼......”
目送着王阳消失在视野中后，齐洛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有人倾诉的感觉的确会好很多。
不知怎的，和王阳吐露了心声之后，那些这段时间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突然就随风消散了。
内心的想法也慢慢变的坚定起来。
只要有逻辑、有证据，那便说自己想说的就好！
不用顾忌那么多！
手中的香烟，其实并没有抽几口，方才聊天的过程中，便已被微风给熄灭。
他咧嘴一笑，将烟头丢进烟灰缸中，打量了王阳带来的器材一眼后，举步朝三楼的阁楼上走去。
踢踏上行的过程中，除了能听到打耳畔掠过的风吟外，还有杨娜和女儿温柔清浅的聊天声，在安静至极的空间中，别有几分温馨。
“囡囡啊，妈妈之前不是给你说过了么，记日记其实不用每天都写的，这样就会产出很多没有意义的流水账哦，老师处理起信息来会很麻烦的。”
“譬如你记录爸爸直播日常的时候，其实只需要找准几个节点。比如每隔三天、六天、九天的时候记录一下，就可以咯！”
聆听着女人耐心的声音，齐洛笑了。
果然，王阳这货说的没错。
杨娜的确把女儿教的很好。
脚步声，最终收束在阁楼的门口，属于凌晨一点的钟声，也在这一刻响动。
他抬手，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
逆着月影模糊的光晕，将目光投向怀抱着囡囡的女人，露出了自分开之后初次相见时该有的会心笑容。
流徙与离散的故事那么多，却依旧抵不过释然之后的温暖重逢。
.......
凌晨，一点。
距离齐洛下播已然半个小时，整个网络世界的沸腾程度远超前几天。
今天的这一切，来的实在令人猝不及防，也很难让人接受。
嘈杂的议论声，遍布了每个角落。
有人简单梳理了一下，发现大家疑惑和惊恐的点基本聚焦在三个方面——
第一，那个红裙小姑娘的行为和语言完全不像一个正常小朋友，谁家正常孩子半夜十二点不睡觉还穿个红裙子，谁家正常孩子会用时辰这种割裂的词？
第二，齐洛的行为，比那个小姑娘还怪异！他今天甚至连解释都没有一句便匆匆下播。所以，是不想解释还是没时间解释？那个时辰的背后，到底有什么？
第三，直播间里那几道鬼魅的电流声，到底是哪来的？直播了这么多天，从来没有出现过，可今天，偏偏在小女孩提醒他的时候出现了，这能是巧合？
相较于前一天的那些细节，今晚齐洛带来他们的惊吓，明显要大了许多。
可现在，掀起这一切风波的核心人物并不在场，他们除了像无头苍蝇一样胡乱猜想外，好像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等，貌似是唯一可能的解。
即便这感觉，比想象中的还要煎熬一些。
.......
帝都，超自然研究所。
陈之明和林泽已然沉默了足够漫长的时间，饶是屋内被翻窗而入的冷气弥散，都撼动不了二人一星半点。
所有的香烟，全数抽完。
当时针正式指向凌晨一点的那一刻，林泽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沙发上豁然起身，抬眼望向陈之明。
“陈所，我想去蓉城！”
“去蓉城，找他，然后呢？”陈之明抬抬眼皮，望向对方，“能确定他就一定有问题吗？要知道我们的原则是确保有问题才接触，否则就是违规。”
低沉的声音中，陈之明仅用短短几句话就让林泽失去了希望。
他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抿着嘴满脸气馁。
“不过呢，蓉城你倒是可以去.......”
“嗯？”
林泽有些诧异的抬起头。
“昨天，我接到了西南分部报上来的一个案子，你去参与调查，到时候能不能接触到他，查到自己想查的东西，全凭你的本事了。”
说话间，一纸材料被抛到面前，林泽拿起看了一眼，旋即皱起眉头。
入眼，是几行冰冷的文字。
饶是在超自然研究所工作这么多年，可一眼看过去，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蓉城城郊拆迁区怪楼反复重现案】
【去年八月，蓉城西郊诸村启动整体动迁工程，拆迁于今年10月完成。】
【可半月前，一件无比诡异的事情，毫无预兆的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