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门外,陆怀瑾黑沉着脸。
春桃缩着脖子绞帕子,后颈已被他眼神灼出冷汗:“大人,奴婢是背着姨娘来这里的,还请大人开恩,莫要告诉姨娘。”
陆怀瑾带着人将茶室搜了个遍,没有发现苏杳,他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看到了停在街口萧遇的马车。
“你来这里作甚?”陆怀瑾声音冷的,却惊得春桃额间都渗出冷汗。
她咽了口口水:“寻茶……”
“寻什么茶?”
“奴婢是瞧着姨娘爱喝上次大人送来的春茶,奴婢想着讨姨娘欢心特意出来寻这茶。走了好几家,都没有那茶叶,刚进这铺子就被长亭拽住了……”
陆怀瑾直直看向春桃,晾她一个小丫鬟也不敢说谎。
“那雨前龙井是贡品,外头买不到。她若爱喝,回头我去宫里讨要一些,再送去听雨轩。倒是你,就这么离开你家主子,也不怕出了岔子。她人呢?”
“姨娘……姨娘她……在白云寺……。”
陆怀瑾驾马就往白云山的方向去了,长亭看向春桃,“上车。”
春桃不情愿地上了马车,心里在祈祷,“千万别出事!”
*
苏杳到达白云寺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要被颠散架了。
这南风一路疾驰,整段路来,苏杳都是提心吊胆的。
“到了。”
南风话音刚落,就看到苏杳踉跄着下了马车。她连招呼也没打,头也不回地直接冲进寺庙。
“大人,她就这么走了?”
萧遇冷笑一声。
“感情真把我们当车夫了。”
看萧遇没有说话,南风面露难色。
“怎么?还有话要说?”
南风道:“爷,为何三番四次帮她?她是陆首辅的女人,也从不领爷的情。”
萧遇掀了掀眼皮,看向南风。
南风既然说出了口,就更是大着胆子道:“大人,今日他只是将我当车夫使唤,可对您……”
“对我如何?”
“属下怕是她将大人当棋子。”
萧遇的手指在膝盖上轻叩几下,冷声道:“回去后领二十板子。”
南风一愣,没想到萧遇居然要处置他。
他跟在萧遇身边多年,是萧遇最得力的左右手,可今日却因为他说了这女子几句不是,就要打他板子。
“爷,这女子非善类……”
“够了,再说下去就不止二十板子了。”
他说轻巧,双目确实瘆人,南风立刻闭上了嘴。
苏杳一早就派了人先来白云寺订了这个厢房,此刻她赶紧进屋,虔诚的拿起佛珠念起经来。
忽然,房门被人敲响。
苏杳没想到陆怀瑾会来的如此之快。
她定了定神,朝着门走去,嘴里叨念着:“谁啊?”
打开门,苏杳瞧着陆母站在门外。
她微微一愣:“大夫人,这么巧……”
陆母笑了笑:“我今日来礼佛,正巧听了空大师说我陆府家眷订了厢房,还想过来看看是谁呢?没想到是阿杳你。”
苏杳赶忙请陆母进屋。
请她进屋后,陆母看了看四周,开口道:“怎么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
“是有带着春桃的,她才刚走开一小会儿。”
陆母的脸色淡了下来,“再怎么也不能只留主子一个人在,这丫头没轻没重。”
苏杳不敢多说话,就怕连累了春桃。
陆母继续打量着这间厢房,看到摆着的两个牌位,顿时皱起眉头。
苏杳心中一惊。
“阿杳。”
苏杳抬头看向陆母,就听陆母道:“我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你虽然是妾室,但我从未亏待过你。”
“大夫人说的是。”
“可你今日之事让我太失望了。”
苏杳垂下头,手指揪着裙摆。
她知道自己是罪臣之女的身份不能暴露,否则不仅是自己有危险,还会连累陆怀瑾,以至于整个陆家。
陆母强压下心中的那股火,手中佛珠攥得咯咯作响。
她冷声道:“你可知此事一旦败露,陆家满门将如何?谁给你的胆子!”
“是儿子。”木门突然被推开,陆怀瑾带卷着寒风闯入。
苏杳看到他来了,心中大石落地,攥着帕子的手也悄然松开。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这事?”
陆怀瑾将苏杳挡在身后:“是儿子让她做的。”
“你糊涂啊,怀瑾。”
陆母皱眉,脸上是藏不住的愠怒。
她指着儿子身后的苏杳,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我不同意。为这两个牌位,值得拿整个陆家前程冒险?”
“儿子自有分寸,定不会让御史台抓到把柄。”
陆母的脸色依旧阴沉,她看向苏杳:“阿杳,你觉得呢?”
苏杳颤巍巍地道:“大夫人教训得是,是妾身考虑欠妥……”
陆母见苏杳低眉顺眼地应承,指尖捻着佛珠,心里那股怨气好似也消了几分。
她斜睨陆怀瑾一眼,对苏杳道:“到底是读过书的姑娘,还是比较懂事。”
待陆母离开后,陆怀瑾攥住苏杳的手腕,道:“其实你不用退让的,昨夜既然我答应了你供奉牌位,自会护你周全……”
她轻轻抽回手:“大人,算了吧,大夫人说的对,犯不着为了旧事让陆家担风险。”
苏杳这样的妥协,让人看着着实心疼。
“母亲还与你说了什么?”
他突然扳过她的肩,撞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惶。
旋即,苏杳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眼里却有着化不开的忧伤。
她摇了摇头,“没有了。”
“当真没了?”
“嗯……”
苏杳的目光却躲着她,他怕她又如从前那般,受了委屈的又不可能说。
他事务繁忙,总没办法事事都能看着。
可苏杳此刻的脸太过平静了,平静地让他找不出一点异常。
他又问了一遍:“你说的是真的?”
苏杳点头。
陆怀瑾虽然不信,但也不再追问。
屋外李婆子的身影晃了又晃,陆怀瑾道:“母亲让我过去。你再休息一下,晚些时候,等母亲听完佛经,一块回府。”
“嗯。”她应得轻。
待他离开,苏杳才放下心来。
春桃早已吓得浑身发颤,紧紧攥住苏杳的手:“姨娘,方才可真是吓死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