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淮楚不再给薛瑒说话的机会,对宋竹西和薛琰道:“之所以叫你们俩过来,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更重要。”
他指指宋竹西摊开在腿上的那份文件夹:“后面那些,你们刚刚应该也看到了,是我这边找人调查出来的,宁家和覃家公司的现状。”
接下来的话题就转到商业上去了,总而言之,就是三个字,不太好。
宁家鼎盛时期涉及的产业和投资颇多,从宁承海的父辈开始,其实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宁承海这个继承人能力不够,顶多做个“守成之君”,但他自负,有时候又一意孤行,导致宁家的产业在他手里大幅缩水。
原本宁启柯是个好苗子,但有尹靖琪从中作梗,导致父子离心互不信任,宁承海现在70多了,身体都大不如前了还不愿放权。
上面夫妻不是一条心,中间兄弟四个各有各的算盘,下面三个孙子两个孙女也都互看不顺眼,夫妻、父子、兄弟之间各有争斗这是其一,其二则是各处产业的经营状况,公司高层拉帮结派,站队的退出的,股权变动在这一年里接连发生。就连宁氏现在经营状况最好的“吃鱼喵”,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波及。
“‘吃鱼喵’的董事长现在是覃斐。”宋竹西说。
“对,”濮淮左说,“这点挺有意思的,‘吃鱼喵’这个品牌其实一开始是尹靖琪借宁承海的手创立的,说是给她的小孙子,也是宁承海最喜欢的那个,当做生日礼物。”
尹靖琪最开始只是想借一借宁家的势,让这家公司完全独立运行,作为她转移资产的一个幌子,但没想到,这个零食品牌竟然一炮打响了,有利可图的情况下,宁承海怎么可能会放过,最后“吃鱼喵”就变成了宁氏企业的下属子公司。
而后,覃斐博得了宁承海的信任,便挤掉了尹靖琪,成为新的董事长。在她的带领下,又借着覃家的生产线和销售线,“吃鱼喵”成功打入内地市场并迅速崛起,为宁氏带来不可估量的利润。
“所以,覃斐这个人是有心机和手腕的。”濮淮左接着说,“但是她也有一个弱点,就是覃家无时无刻不在给她拖后腿。”
覃斐获利,覃家自然想要分一杯羹,更何况生产线和销售线本来就是覃家的。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被父母安插进去管生产,前年,他不仅吃回扣,还贪污,以次充好,导致生产出来的产品送检全部不合格。最后是覃斐擦的屁股,她也因此差点被尹靖琪拉下去。
宋竹西回想起给“吃鱼喵”打工的日子,并未听到相关传言,想来也是,为了企业声誉,覃斐肯定把这事压下去了。
“那她弟弟现在呢?”宋竹西问。
濮淮左说:“事发之后被踢出去了,又回到了覃家的公司,突发奇想去投资电影,扔了好几千万进去,结果连成本都没收回来。最后又被赶到覃斐手下,给了个闲职,养着呗。”
“《灯侠传奇》?”宋竹西想起来了,今年年初的一部大烂片,豆瓣评分3.0,影史上第一部实现票房负增长的电影,据说投资八个亿,结果最终票房只十亿出头。这么烂的片子,宋竹西和邹菱肯定要去猎奇的,看完之后只想自戳双目,一周都没缓过来,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嗯,是。”濮淮左看着宋竹西的表情,不禁莞尔。
几人就顺着聊了几句电影,话题再次拐回来。
覃家虽然没宁家斗得那么厉害,但资产不停地被覃斐这个弟弟霍霍,简直是赚的赶不上败的。
此外,濮淮楚还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尹靖琪似乎在往海外转移资产,不过暂时还不能确定。
“她好端端的转移资产干什么?”薛瑒问,“难道是想跟宁承海离婚,带着钱财逍遥快活去?”
薛琰看到资料里的几行字,写着尹靖琪在“吃鱼喵”里的股权占比,他又前后翻了翻:“她的两个儿子手上没有股份?”
子公司的没有,总公司的也没有。
但宁启柯和宁启瑞却有。
“只是明面上没有。”濮淮楚把电脑显示器转向他们,他刚收到的邮件。尹靖琪早就通过其他手段收购宁氏的股份了,再一层套一层地代持出去,做得挺隐蔽,得亏宁承海老了,宁家又被她搅风搅雨,才得以让她钻了空子。这些股份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现在她手上已经有5%了。
她的两个儿子虽然没有宁氏的股份,公司也是独立开的,但人是宁家人,也就等于靠着宁氏这棵大树,生意做得也挺不错。而且,她这两个儿子的公司和宁氏其实是有合作的,但也是一层套一层,从宁氏获取的利益经过层层过滤,最终都流进了母子三人的腰包。
“偷家?”宋竹西就只能想到这个词,“像老鼠偷东西一样,今天一点,明天一点,最终积累起巨额财富?”
被她的比喻逗笑,因为真的很生动形象。薛瑒感叹一声:“宁承海、宁启柯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覃斐不是在跟她斗吗?也没有察觉?”
宋竹西吐槽:“信风水把脑子信坏了呗。”
濮淮左和薛琰深以为然,笑了。
濮淮左说:“而且最近覃家的生意也出现了危机,深市隔壁的阳城做规划建设,覃斐她爸和几个朋友拿下了一块地皮做高端楼盘开发,结果那块地以前是工业用地,土壤污染检测造了假,他们投进去的钱恐怕要打水漂了。”
薛琰想起覃斐说的什么缘分不缘分的话,明白了:“原来是早有打算啊。”
“总之,”濮淮楚开口,“覃家和宁家的状况就是这样,淮左让我帮着查一下,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看向薛琰和宋竹西:“这份资料你们一会儿带回去,给叔叔阿姨看看,相信他们也已经在请人打听了。”
濮淮楚比薛琰和宋竹西大了十岁,宋竹西现在是他弟弟的女朋友,薛琰等于是他看着长大的,两家交好二十多年,照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几乎就可以确定他们俩就是覃雯所生的那对龙凤胎,因此他不得不多说一句:“宁家,不是什么好去处。”
后半句他就没说出来,如果薛琰和宋竹西想争的话,也不难。
濮淮楚的这句话,又何尝不是宋竹西和薛琰的心中所想,只是俩人还没开口,薛瑒就抢先赞同,吧啦吧啦一通,说的全是宁家和覃家的坏话,生怕明天鉴定结果为“是”,他哥就跟着覃雯走了。
倒也不是坏话,毕竟事实摆在眼前。
宋竹西和薛琰谢过濮淮楚,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濮淮左送宋竹西他们仨下楼,临别帮她拢了拢肩上披着的小毯子:“别多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宋竹西答应着:“我没事的,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只这身世一件,一波三折,最终恐怕都没个好结果。濮淮左想象不出,宋竹西真实的内心里该有多难过。他好想待在她身边陪着她,可他又不能跟着去薛家,成何体统。
宋竹西抬起手在他眉心抚了抚,压平褶皱,笑道:“你放心,我真没事。”
濮淮左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薛瑒的声音打断:“已经很晚了,左哥,别卿卿我我了,赶紧回家了,睡觉。”
濮淮左眼刀飞过去,扎得薛瑒立马躲到薛琰身后。
“走吧,回了,明天又不是见不到了。”薛琰笑着说。
宋竹西握了握濮淮左的手,轻声说:“晚安,左哥。”
“晚安。”濮淮左捏了一下,松开,看着他们仨走入夜色中、路灯下,直到拐个弯不见了,他才转身回去。
刚进入客厅,俞瑾从楼上下来,问他:“都回去了?”
“嗯。”濮淮左点头。
俞瑾安慰他:“别担心,我觉得竹西和阿琰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话锋一转:“对了,正好你们回来了,等这件事结束,你正式带竹西过来吃顿饭吧。”
“啊?”濮淮左一时间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
“啊什么啊?”俞瑾笑着亲昵地在他额头戳了一下,心想,怪不得之前追人都追不到,“你和竹西不是在一起了吗?难道打算谈地下恋?”
什么地下恋?濮淮左恍然明白过来,抬手挠了下脸,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笑得特别开心,点头应道:“好!”
俞瑾也笑了,转身下楼去储物室,她本来是要去找东西的:“哎呀,我得看看最近有没有好日子。”
濮淮左对着她的背影道:“妈,不要封建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