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蠢欲动间,一旁的律师似乎看出了他的异样。
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让他镇定。
输人不输阵,别一开始就有了情绪波动,那就真是出师不利,等于输得彻底了。
有了律师的提心,他好歹是稳住了心神,但一双眼睛还是紧紧黏在了孟笙身上。
孟笙没去看他和他的律师,坐在对面,听裴绥和那位律师打了招呼。
刚寒暄没几句,法官和书记员以及调解员,还有一名家庭婚姻咨询师就到了。
所有人落座,法官便进入调解流程。
问了几个他们怎么认识,婚后感情如何的问题后,又问起双方是否同意离婚。
孟笙自然是同意的,但商泊禹却很犹豫。
显然不太想离婚。
裴绥也不爱说废话,直接进入正题,甩出了男方婚姻存续期间出轨,欺骗等证据。
诉求也很简单,离婚,分判夫妻共同财产中的百分之九十。
商泊禹的代理律师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在这点上据理力争,保全自己当事人的最大利益化。
裴绥自始至终都游刃有余,语气不疾不徐,却句句直击要害。
他这边的证据充分,还拿出了网上晒出来的小三宁微微怀孕记录,以及开房和转账记录。
包括悦澜府邸那套别墅的款项记录签名等证据都十分齐全。
完全是胜券在握。
商泊禹完全不知道孟笙还掌握了这些证据。
愣愣地看着她,“笙笙,你什么时候……”
孟笙看他一眼,面上的情绪很淡。
语气也没什么波澜,“在宁微微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我知道她原先那套公寓转手卖出去的时候。”
宁微微挑衅……
她竟然挑衅过孟笙!
他明明警告过她,让她不能去孟笙面前耀武扬威,也绝对不能让孟笙发现。
原来……是她!
商泊禹面上浮着错愕的神色,眼底却完全被阴鸷和怨恨覆盖住了。
他喉咙发痒,却又咳不出来,只能哑着声音陈述事实,“原来,你……早就想好退路了。”
孟笙只说了那一句,其余的,她都没再理会。
如果这种时候,她都不去为自己拼搏出一条退路,那就真的太蠢了。
人有时候,自私一点,也没错。
更何况,她做的这些,本就是应该的。
守不住自己利益的人,狠不下心的人,就会如同梦里那样,被他们所有人逼到绝境,最后只能窝囊地死去。
如果梦里那些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她就相当于死过一次了。
死过一次的人,再重蹈覆辙。
那就不止是蠢了,那是无药可救了。
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不值得怜惜。
又过了半个小时,在双方律师都争执不下,法官觉得这事一时半会没法达成一致,准备叫停时。
孟笙忽然开口了,“商泊禹,我说了,好聚好散,闹得太难看,甚至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你和商家脸上都无光,但我不怕。”
她目光清零零地落在商泊禹那张略显憔悴易碎的脸上。
语气也算轻。
可……
商泊禹却在恍惚间听懂了她话里的含义。
鱼死网破是指下药和悦绮纺举报人的事情。
这两件事情,哪一件爆出去,两人会迎来怎样的暴风雨。
尤其是他,一旦谋害的罪名成立,他更会迎来牢狱之灾。
商泊禹喉结滚动,眼眶再次泛起丝丝红意。
好似在这一刻,所有的鲜活和生气,以及万物里的色彩都尘封在了那片孤寂和残酷之中。
好就好散吗?
也行。
那就让这段已经染上污点的婚姻早点结束也好。
或许……
还能重新来过。
和她重新相识,重新相知……
嗯,挺好的。
想到这里,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出声说,“我同意离婚。但我希望财产上面能重新分割。我愿意以夫妻共同财产里的百分之七十分给孟笙。”
百分之七十其实已经很多了。
但那剩下的三十也不少。
商泊禹还是给自己留有很大的余地。
裴绥蹙起眉,眸色略沉,这和他的预期有很大的差别。
他将两人名下的共同资产证据,以及商泊禹多次给小三宁微微转账,购买几十万的包包珠宝等证据拿出来。
“根据被告在婚姻存续期间的具体出轨的不当行为来定,我方当事人受到了很严重的心理挫折伤害和精神层面的伤害,是可以要求被告方净身出户的。
但介于这些年被告方对家庭也有一定的付出,我方当事人不想把局面闹得太难看,在财产分割这块的要求是;
除了月之下别墅商氏集团的股权;现有的八辆豪车;共同财产的存款金额百分之二十五;各大股值基金对半;悦海商品房外。
剩余的皆归我方当事人所有。述上。”
话音一落,商泊禹那方的律师又开始据理力争。
可商泊禹的心理防线太好破了。
他光望着那些转账记录和几张宁微微聊天记录照片,脑海里就闪过许多让他愧疚、心痛以及悔恨的画面。
钱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但在孟笙面前,好像也不算什么。
是他对不起她。
他这边的代理律师其实是商毅铮安排的,财产分割的百分之七十,也是他们最大也是最后的退步。
他打断自己律师的话,望着孟笙,郑重道,“那就按照对方律师所说这样分吧,我没意见了。”
即便是这样分了,留给他的其实也不少。
更何况还不加婚前财产,和余琼华余下的那部分,以及他还有商家子的身份,是享有继承权的。
所以,不论怎么过,他都不会过得穷困潦倒。
他这边的律师显然不赞同,还试图阻拦。
但他摇了摇头,镇定说,“听我的。我爸那边,我会自己去和他说。”
律师听言,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等签好财产分割执行协议书后,这场长达将近四个小时的谈判,最终落了幕。
很快,法院这边也拿来了调解书。
那一刻,孟笙的心,是激动且澎湃的。
拿笔的手甚至还有些抖,还是一旁的裴绥轻轻压了压她的手臂,才有所缓和,最后坚定地签上了“孟笙”这两个字。
签名即刻生效。
这段饱含酸甜苦辣痛的婚姻,最终走到了尽头。
走出法院时,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目,刺得她眼睛有些涨,也有些涩。
生生被逼红了眼睛。
裴绥转过身看她,开口说,“恭喜你,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