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猫离开了李毓灵的闺房，李毓灵脚边炸毛的猫才收敛它的动作，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毓灵想了想，安抚道：“小黄很温顺，它不会欺负你。”
张衍清喵喵两声，他才不怕，只是有些出于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胁。
从李毓灵的婢女嘴中不难得出从前李毓灵有多宠溺这只小黄，它丢了还为它伤心难过了好一阵。
张衍清在这躯体里待久了，竟下意识觉得这猫会与他争宠。
或许是在李毓灵这里感受过唯一的滋味儿，他不想再被忽视。
李毓灵又空出手摸摸猫的毛，这次它没躲，便笑：“嘴硬的小猫。”
蔻枝洗猫花的时间很久。
小黄畏水，洗的时候一直想逃跑，蔻枝既要抓它，又要预防盆倾倒，一来二去，忙活出了汗来。
许久未经历这样的事，可把蔻枝累的够呛。但从前也是她洗，蔻枝很喜欢这只小黄。
李毓灵想起关于小黄的事，也不管脚边的阿狸听不听得懂，温声开口说话。
小黄被发现是在厨房。
厨房原本有许多油耗子，但有一段时间，油耗子特别少，厨娘就说来了只猫，因为她有时候回家晚，会看到从厨房门口一闪而过的黑影，有时还会伴随几声猫叫。
于是厨娘与野猫就这么和平共处起来。
直到某一天去柴堆那儿拿柴烧火，厨娘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循着声音一瞧，竟是一堆“耗子崽子”。
刚出生的小猫全身皮毛滑溜溜的，喵喵叫着，也不知道危险，厨娘当时忙着烧火做饭，也就没管，等事后想起来去看，原先的地方就只剩了一只“小耗子”。
蔻枝拿了水后去而复返，就看见厨娘站在柴火堆前，她好奇走近一看，竟是只小猫，惊讶地张大了嘴，不敢确定道：“猫？”
厨娘就道：“是啊，是小猫，刚出生没几天吧，眼睛还没睁开呢，我刚才看的时候还有一窝，母猫什么时候把小猫叼走的。”厨娘疑惑，又叹气，“母猫不会再回来了。”
蔻枝问：“为什么？”
厨娘说：“因为它太小了，别的猫都比它大上一圈，不好养活。猫可不像人，孩子生出来哪怕就小猫这么点大也舍不得，要养大。”
厨娘去忙活别的了，她把烧好的水盛到蔻枝带回来的桶里，回头一看蔻枝还在看那猫，说道：“蔻枝你喜欢猫？”
蔻枝摇摇头，她不喜欢。
但是…
“不喜欢就算了，等会我就扔出去。”厨娘云淡风轻地说，说完又提醒她，“快去给姑娘送水，耽搁了等会水不热。”
蔻枝如大梦初醒，她回头去提水桶，走到厨房门口又回头，犹豫道：“待我问过姑娘吧。”
李毓灵心肠软，肯定不会任由这么一只小猫死掉的。
蔻枝不喜欢猫，但这只，让她想起了自己。被爹娘和哥哥抛弃的她，与被母猫抛弃的它，同病相怜。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就不可遏制地生根发芽，框住了她整个心脏。
蔻枝倒好水，服侍李毓灵洗浴，在氤氲中试探着开口。
她的心怦怦直跳，将刚才去厨房看到的事情说了。
蔻枝美化了言辞。
李毓灵有些犹豫。
她没有养过猫，万一那猫太难养活，到最后死了，她会更难受。
蔻枝却劝她会照顾的，“姑娘，猫都有九条命呢，命硬的很，死不掉的。”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蔻枝听还是说给李毓灵听。
说到这，李毓灵已经停止了编络子的动作，她做好标记，再抬头时发现阿狸已经跳到了榻上的小方几上，正眨着圆溜溜的淡黄色大眼睛看着她。
“我想蔻枝应是从那猫上想到了自己。”李毓灵道。
她心软。
张衍清甩着猫尾。
这不是好事，怪不得性子这么软弱，耳根子也软，旁人说点什么话就轻易答应了去。
眼前的猫喵喵叫了两声。
“你好像…不太高兴？”李毓灵伸出双手去捧小猫的脸，毛茸茸的触感在手心炸开，李毓灵笑了。
好舒服的手感。
张衍清任由被她蹂躏，一脸不情愿，却没有躲开。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猫那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写着李毓灵看不清的神色，似乎是有些郁闷和幽怨。
李毓灵自顾自地说：“小黄畏水很厉害，给它洗一次要费很多功夫。”
她只尝试过一次，本身眼睛就不行，看不清小黄的神情，连带着动作都迟缓，差点被它抓了咬了，李毓灵歇了这个念头。
看得出来，蔻枝更喜欢这只猫，虽然她常说她不喜欢养猫。
但李毓灵知道是因为蔻枝在家里没有什么表达的权力，喜欢什么就会被哥哥恶作剧般抢去，次数多了时间久了，蔻枝就也学聪明了。
“你比小黄更乖些。”李毓灵点点它的小脑袋。
“喵。”
猫颇为得意地叫了声。
“但是抓老鼠抓不过它。”
“喵嘤。”
猫颇为委屈地看着她。
李毓灵逗完猫，蔻枝也带着洗好的小黄走了进来。
小黄浑身湿漉漉的，它比走丢那天瘦了很多，胆子也更小了，尤其是看到小方几上趾高气扬睥睨它的张衍清，更加瑟瑟发抖了。
它嘤嘤又呜呜，蔻枝将它放在小榻边上，小黄就要逃跑。
蔻枝连忙去捉，一放下，又冷不丁要逃。
尝试了几次后，蔻枝只能换位置，可换了几次小黄都这样，无奈，最后只能抱出去，跟蔻枝一起待着。
李毓灵知道是小方几上的阿狸在恐吓，好压在小黄头顶。现在它与小黄之间，的确是它称王了。
两只猫都有了感情，只能不去干涉，不然良心会痛。
李毓灵坐到铜镜前，蔻枝安顿好小黄净手后进来服侍李毓灵安寝。
她今日出门雨大是有些狼狈的，换下来的衣服下摆都是泥水，鞋子也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她一回来就换了衣裳，换下来的还放在篓内没有被拿走，蔻枝伺候李毓灵躺下后一边熄灯一边往外走，取走了脏衣服和鞋袜后关上了门。
房间内漆黑一片。
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