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都轻拍西维亚胳膊的手停了，身体也在不自觉中僵直。
教皇都没察觉到的东西，仅仅只有几面之缘的平民王后居然感觉到了异样……
她应该只是诈自己，娴都觉得自己的演技没有那么差。
“你不会是做什么噩梦了吧？我不是瑟拉芬娜还能是谁？我是圣教的圣女，受到圣主的庇佑，没有人能够假扮我。”
只是过了一秒，娴都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继续如刚才一样安抚地拍着西维亚的胳膊。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的，”西维亚仍是靠在娴都的肩膀处，两人心思各异，“我也没打算让你承认……你就当是我这个太后神智错乱，说的一些疯话吧。”
西维亚的脑袋又蹭了蹭娴都的肩膀，用自言自语的声量继续说：
“奥斯顿其实一直都知道瑟拉芬娜不是圣女，但是彼时他刚登基，需要圣教的承认，再加上自己的妹妹被尊为圣女对他百害而无一利，还能受到圣教的庇护，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但是后来奥斯顿在皇室祭祀中，发现瑟拉芬娜确实符合圣女受到神祝福的表现，她的血甚至能让枯萎的植株重新焕发生机。但是这件事似乎只有他知道……”
“教皇惴惴不安的样子满足了他心底阴暗扭曲的想法，他也没说，才有了后面和海底巫师的交易。”
“奥斯顿觉得我是个傻子，没野心，只是将我当作一个摆设。原本这些密谈还避着我，之后见我漠不关心，也就当我是空气，不再避着我。”
“奥斯顿的的确确曾断言，他的妹妹已经死了，灵魂化作了卡佩坚实的根基，所以在你平安回来的时候，他才会发疯似的找他的黑魔法，走火入魔，给了我下慢性毒药的机会……”
娴都的手再次顿住：
她没法想象，在这个思想还闭塞的时代，以夫为天的伊鲁大陆，西维亚做出这些举动，需要多大的勇气……
西维亚倒是很平淡，仿佛谈论的是一个无关紧要人的生死。
“本来对疯癫的人口中说出的话是不信的，但是那一天，你浑身是血，满不在乎地斜靠在门上，不远处就是我日思夜想都想杀死的人，他以最痛苦的姿态死去，我从未感到如此轻松，灵魂如此畅快。”
西维亚抬头，注视着娴都，视线锁定在娴都的脸上，分析她和瑟拉芬娜的不同：
“瑟拉很沉默，虽然她是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但是她不快乐，更不敢违逆他的兄长，自然也没胆量杀他。”
“我虽然给他下了毒，但是没想到他这个畜生命大，活了下来，再之后饮食衣物都有人照料，我更没有机会下手。”
“所以我很感谢你，感谢你替我完成了这一切。”
“这些天来，那些贵族们一直试图说服我否认你的继承人资格，但是我一直没有同意。”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笃定，你会是一个更好的君王，能够给身处黑暗的人们带来真正的希望。”
娴都皱眉，不明白西维亚为什么这么做，问出了自己的不解：
“为什么告诉我，你明明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的？”
西维亚闻言露出释怀的笑：
“我知道这些贵族一直拿你杀了这个人渣，揪住不放，说你得位不正。”
“明天就是加冕仪式了，到时候我会下罪己书，你可以把这些事都推到我身上……”
西维亚还没说完，娴都就抬手制止住她：
“不必。我做好决定的那一刻，就会承担起相应的后果，无论是骂名还是赞誉，我全部都接受，不需要另一个人背负上这些。”
“你……”
“咚咚咚——”
外面有侍从敲门禀告：
“王储，教皇前来拜访，此刻就在会客厅，请您务必见他一面。”
“知道了。”
娴都回答，又转头看向西维亚：
“今天晚上的事，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即使你下了罪己诏，我也不会让它流传出去的。”
娴都从床上起身，弯腰拥抱了西维亚：
“你就安心当你的太后，这些事都过去了，更光明的未来还在等着你。”
娴都松开西维亚，见她眼眶中又蓄满了泪水：
“我先去招待教皇，你如果缓过来了就回去休息吧。”
“明天我的加冕典礼，还需要你这个太后的祝福呢，红着眼眶可不行。”
西维亚还想说什么，但是只是眼中含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呆滞地点头表示同意。
“嗯……我会的。”
……
“见过教皇陛下。”
娴都提裙行礼。
“我来是想告诉你，明天的加冕典礼，我会派圣教的信徒维持秩序，不会有人敢拿奥斯顿死的这件事做文章。”
“我会亲自为你加冕，赐予你无限的祝福。”
伊鲁大陆的君主，加冕时都会让圣教的人前来观礼，并让圣教的人亲自为他们戴上王冠，表示顺从圣教的带领。
但是一般情况下都是主教主持，与圣教关系更好的就是大主教，教皇亲自加冕的，在历史上更是屈指可数。
“之后我便会辞去教皇的位置，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是因为……母后吗？”
西尔梵九世不说话。
“既然你要走，那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她去世的真相。”
18年前，卡佩老国王去世，只留下一个私生子和怀孕的王后。
正巧王后临盆之期已近，所以国王留下遗诏——
如果王后生下的是皇子，那就立刻封为王储，继承王位，王后尊为太后。
如果剩下的是公主，那就由私生子奥斯顿继承王位，王后依然为太后。
但是奥斯顿为了保证自己的位置，偷偷用黑魔法给王后下咒，让王后生出来的是女孩儿。
结果也确实如奥斯顿预想的那样，力竭的王后生下了瑟拉芬娜。
奥斯顿大喜过望，直接将瑟拉芬娜抱到外面，向众人宣告公主的诞生。
就在奥斯顿以为王位唾手可得的时候，副官告诉他，王后肚子里还有一个，生了，是个男孩儿。
于是奥斯顿让属下处理掉小王储，也处理掉所有的知情者，包括王后。
“母后被灌下毒药，但是她还是醒了。”
“……她用尽全部力气，爬到你们约定好的密道入口，但是再也没有力气将它打开……”
“这些都是奥斯顿的前王宫主管说的，我严刑拷问了那个副官，也是这一个经过。”
西尔梵九世的嘴唇发抖：
“那个时候……我就是在密道里，但是怎么也打不开那扇门……没想到泰贝莎就在一扇门外，失去了气息……”
教皇低头，虽然烛光昏暗，但是娴都还是能看到豆大的泪珠滚落：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的女儿，当然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教皇的嘴边却浮现出一抹苦笑：
“我知道你不是瑟拉芬娜。”
！
？
不是……
今晚难道是坦白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