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不明白冷金旗为何突然这么鲁莽,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对于冷金旗可能会受到生命危险之事,李山的担心是下意识的。
可看被刀架着脖子的冷金旗——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反而还朝着李山露出一个笑脸。
“这次换我陷入困境。”
他的嘴型是这样的,李山不确定——但确实只有这样的可能。
冷金旗的脖子上沁出鲜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就是在说——
这次换我陷入困境。
“你想干什么 ?”李山死死盯住那把刀子,镇定问道,“肖凯,挟持警察,罪加一等。”
“罪加几等有区别吗?”肖凯不屑,刚刚被冷金旗掰折的手指仍在颤抖,但握着军刀的手却紧的青筋暴起,他抬起下巴瞧着李山。
“本来这长毛看着精壮,我怕打不过,想拿你做交换的,没想到这人也就是三脚猫功夫。”
肖凯说完,还朝着冷金旗的左耳畔吹了口气,被冷金旗不着痕迹地避开。
“你们,也不过如此。”
“没时间和你废话。”
风忽然大了起来,将李山的围巾吹的飞扬,他站在肖凯和被挟持的冷金旗对面,眼镜反射着车灯的光亮。
听到李山的话,肖凯拧着眉头很是不悦,冷金旗的笑意则更深了,眼中的感情快要溢出,让人无法忽视。
“你想怎样?”
李山的声音不大,却也没有被风吹散。
肖凯啧了一声,再次将李山上下打量了一眼,心里觉得这人熟悉,但这种情况,可不是让人思考这人是谁的时候。
他的刀又压进了几分,“手机,拿给我。”
“廖志霖的手机?”
“你知道就别磨叽,给我!”
血珠顺着刀尖流下,在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一条红色的细线。
李山的视线这才从冷金旗脸上挪开,转身走到跑车前,车门上升,他弯腰进副驾驶拿出一个文件袋。
这是肖凯这次预备劫走的证物。
“给我,我不杀他。”
肖凯心里也没了刚才的轻松,这俩人不是一般人,他只得放弃原本将俩人毁尸灭迹的计划,只要能拿到证物,他不介意放走俩人。
罪犯在心里感叹自己的仁慈。
警察却在风里笑的温柔。
“想要?”冷金旗轻哧一声,“那得拿出一点诚意吧。”
“闭嘴!”肖凯抬手捏住冷金旗的下巴,将人脸正正掰着对准李山的方向,“手机给我,人还你。”
“董明昌参与了宴会吗?”
李山并没有多看几眼,冷静问道。
肖凯似乎是没想到这种时候了,这个警察怎么还能关心案子,他怀疑的看了李山一眼,“你们不是调查清楚了吗?董明昌只是个对学s下手的变态,当然了,他身材不错,也是我的短期男伴。”
“嗯,朱尚华一直都是和你联系的?或者烟雨楼台的张锦玲…张锦玮?”李山点点头。
冷金旗嫌恶的半眯着眼动了动自己的下巴,一副真想将身后这人头打爆的表情。
“不然呢?我是负责人…死条子,你问的有点太多了——你同事的命你还要不要了!”肖凯语气加重,却又不敢真的动手,毕竟他还没拿到那台带有证据的手机。
“要,当然要。”李山拎着证物袋,举起来晃了晃,“你放刀,我丢手机。”
“好!”
肖凯的视线全在袋子上,没注意到此时正被“挟持”的长发男人打了个哈欠,下一秒,李山丢出证物袋,而在肖凯得逞一笑并不打算松手的同时,冷金旗迅速抬手一拳精准命中肖凯的鼻梁骨。
接着,那只穿着顶奢品牌黑靴的脚便踹在了肖凯腹部。
冷金旗歪着脖子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抬脚踩住了他的手腕。
“本来想往下踢几寸的,但我不想听你哀嚎。”
那个抛出空中的档案袋被冷金旗接住拿在手上,他打开档案袋外缠绕的绳子,拿出手机在肖凯眼前晃了晃。
“你要这个?又不接,你要干嘛?无不无聊?”
“你无不无聊!他妈的刚才装作被我控制?我来这陪你们玩过家家?”
这身手,远在肖凯之上,他想起身,却被另一个警察拿枪指住了脑袋。
没错,另一个警察就是李山,不过…这人表情看着淡定,实则拿枪的手还是有些微微颤抖。
肖凯看不出来,冷金旗可看出来了。
若说冷金旗现在在想什么,那就是…案子完结后他要去写一本《李山微表情大全》。
李山当然知道拿着手机逗肖凯的冷金旗脑子里在想什么,无非是和案子无关的事,思维果真跑偏。
“咳咳。”李山轻咳两声。
“张锦玲应该不知道暗室的事,至于死者,让我猜猜…内斗还是灭口呢?”冷金旗不着痕迹地回过神开口,“肖凯,你背后的人那么想销毁证据,我猜应该是灭口。”
“呵呵…”肖凯躺在地上,感受着地面的冰凉,视线从天空移向手机,“我没杀他。”
“撒谎。”
“有必要撒谎吗?没杀就是没杀。”
“带回局里吧。”李山收起枪,看到了冷金旗脖颈上越流越多的血。
这肖凯是真割啊,一点不带犹豫的。
感受到脖子上的温热,冷金旗抬手用食指指骨一摸,便摸到了自己的血液,不过只是皮外伤,倒也不重要,更何况室外寒冷温度低,回去再处理也没什么事。
冷金旗不是很在意这个伤口,尽管看起来很吓人,和割破大动脉只差稍微一用力了。
果真,李山之前的想法是正确的,冷金旗这人没受伤喜欢装可怜,真受伤了一字不吭。
他站在冷金旗身边,扶了扶眼镜想看清冷金旗脖子上的伤口,下一秒,被冷金旗单手抱住护在了怀里,熟悉的特调木质香萦绕在鼻尖,而鼻梁上的眼镜却因为动作甩飞了出去。
肖凯再次被冷金旗打倒在地,只不过那手机却被肖凯抢去,而军刀也插进了冷金旗的小臂。
还是上次中枪那一条。
冷金旗和罪犯贴身肉搏的次数并不多,这个肖凯,和冯冀有的一拼。
“冷金旗!”
“小事。”冷金旗捂着手臂在肖凯面前蹲下,而李山终于带上了表情,冷漠的拿手铐铐住了男人的双手手腕将人提起。
“正好把他的车开回去。”李山不想再拖延,扯着人就塞进了越野车后座,他想了想,又拿出一个手铐将人的手再次铐在了座椅后。
“哪来那么多手铐。”冷金旗捂着手臂自觉坐上了副驾驶,心中感慨,这手真是命运坎坷,不是子弹就是刀。
李山倒是冷静的吓人,一言不发发动了车子。
“李老师——人已经抓到了,没必要那么严肃。”冷金旗不知道这是咋了,刚刚一个没注意就让肖凯有了翻身机会,他也挺后悔自己走神,不过好在人没跑掉。
后面的肖凯心脏怦怦跳的厉害,总觉得自己像个npc,那台手机他还捏在手上,前面两个警察没有丝毫拿回去的打算。
这啥情况?
他忽然意识到,那台作为证物的手机,也不过是这俩人用来吸引他的手段罢了。
恐怕,早在廖志霖的案子时,两个警察就已经在追查宴会了。
该死的张锦玮,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
“你们是吴连山特地派来调查我们的?”
肖凯沉声问道,他之前,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知道吴连山…你就是凶手没跑了。”冷金旗再次打了个哈欠,“这次将功补过的机会了就没有了。”
“你们既然查到了!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点动静都没有说明没查到啊。”冷金旗的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前面的路,又看了看主驾驶的李山。
唉,大意了,在李山面前让人给捅了。
冷金旗觉得,真他妈丢人。
“鬼信!”
“安静。”李山有些烦,真是没想到这冷金旗抓个犯人还能唠嗑呢。
罪犯和冷金旗都闭上了嘴…
车内瞬间安静,一路无话,车速飞快。其间电话响了几次都被李山迅速挂断,倒不是别的…就是从李山滑动红色图标的手势可以看出,他很烦。
冷金旗这下也不敢说话了,刀子不能拔出,他看着自己的手,血液汩汩冒出,这才想起来,脖子上还有条刀口。
今晚真是有血光之灾啊。
肖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到现在都没打算拿回他抢到的手机,姑且算两人大意,他都被铐住了也来不及细想,捣鼓半天终于打开了手机界面。
李山开车时时刻注视着后视镜,这会儿瞥见后座的肖凯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坐着,甚至斜着眼,还以为他中风了——就差流口水了。
反正是要送冷金旗这傻子去医院的,有病干脆一起治。
极其难听的钢琴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不光偷翻手机的肖凯被吓一跳,就连开车的李山和闭眼小憩的冷金旗都被吓得同时回头,而下一秒,冷金旗忽然大笑起来,那笑扯的他伤口痛,又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
被肖凯抢走的廖志霖的手机里播放的音频,正是几个警察拿到逸夫楼钢琴时,让岳晨暄随便弹的那一段。
简直是呕哑嘲哳难为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冷金旗本以为今晚不会听到了,没想到那肖凯还是忍不住去翻看手机,李山自然知道今天下午冷金旗拿着手机拷贝了一段东西进去,就是不知道这人为何这么无聊。
肖凯脸都黑了,别人红的快滴血,他黑的快喷墨了,咬牙切齿地瞪着前面两个警察。
手机因为肖凯被惊吓到的动作而掉在了脚下,音频还在继续自动播放着。
冷金旗的笑声加上这钢琴声,倒显得有些诡异了。
李山侧头看向即使受伤也不见疲态的冷金旗,只一眼,便将那笑的张扬的脸再次看进了心里。
“我有一点爱你了,冷金旗。”
“什么?”
那句话说的轻,隐匿在车厢内诡异的声响里,冷金旗只看见李山一张一合的嘴,并未听清他说的内容。
“没什么。”
“我不信,李老师,你再说一遍。”冷金旗的心跳得很快,他总觉得,他错过了什么,他一定要知道李山说了什么。
“我叫你把手机捡起来。”
“真的?”
“我自己捡。”
红灯亮起,李山侧身捡起手机收进证物袋,刚刚之所以没有把手机从肖凯那里拿回来,纯属是冷金旗不想那音频白费了。所以刚才肖凯斜着眼扭曲着身子,是想看看手机里的东西。
岳晨暄弹都弹了,不能只污了好人的耳朵。
“你们故意拿的假证物!”肖凯怒吼。
“手机是真的,廖志霖受到你们的伤害也是真的,做了亏心事,迫不及待想拿回证物,可惜了。”冷金旗捂着伤口的手已经红了,“罪犯啊,法网恢恢。”
…
将人送到市局后,罗云谦便得到消息从家里赶来,身后跟着的许小楼嗓子还在做康复,不过比起之前倒是好一些,冬天穿的厚也看不见身上植皮的疤痕,只是他一开口,除罗云谦外的其余人都有些冷峻不禁。
功德减1。
“许队,还没养好伤就别跟着出来了。”
许小楼想一掌拍上警员的头,可惜坐在轮椅上够不着。
“这人就是杀害张锦玮的凶手?”罗云谦点了根烟,看着几个警察将仍在挣扎的肖凯扭送进局里。
李山点头,又摇头。
“廖志霖说的宴会和他有关,烟雨楼台那场宴会是他负责,他的下线就是朱尚华,而且这人和qj廖志霖的董明昌也有点关系。”
“…”罗云谦抽烟的手一顿,紧跟着的许小楼骂了句:“死变态。”
“关于谋杀,证据还需要确定,但我现在有事…”李山看了眼时间,“除夕之前,我和冷金旗会把案件材料交齐。”
“嗯,辛苦。”罗云谦点点头,这才注意到冷金旗没跟着来,车上也没有,“冷金旗人呢?”
“脑子被门夹了,送医院了。”
“…”
看着车子远去,罗云谦手上的烟也抽完了一根,他掐灭剩余的火苗,将烟头丢进烟灰缸,一转身就看到许小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罗云谦拿出烟盒晃了晃。
“想抽?”
许小楼猛点头。
“想都别想。”
许小楼长叹一口气,默默推着轮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