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瑾最近对南家的人避而不见也确实是为了给他爹上眼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任他予取予求的儿子了,现在要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就拿点有用的东西来交换!
不过其实还有别的原因,那就是——他也没银子了!
他已经一无所有的事情不能让齐王知晓,会自掉身价不说,也无法再继续取得齐王的信任。
所以他只好去金银行周转,原本手上东拼西凑的银子已经能接下齐王的生意,可他既然也想采购大量瘦蚕丝,不得已又往金银行去了一趟。
仓山的万通金银行老板和他是旧相识,对他一向礼貌周到,别人来借银子周转要走很多复杂的流程甚至要等上很长时间,但只要是他来借的,金银行老板就没有不允的,快的时候当日就能让他拿到银票。
他今日过来也是如此,双方签契画押,老板就让伙计拿了十万两银票给他,眼都不眨一下。
南瑾见他这么好说话,已经在心里盘算南家那批赔款自己也不是不能给,等拿到南家家主之位,南旭手上的货再一出手,他便可以从无到有,就此成为名副其实的仓山南公子!
他客客气气向老板道谢,并真切说着改日得空要请老板吃酒的话。
老板却笑着推辞:“能为南公子排忧解难是在下之幸,南公子是大忙人,不必惦记这点小事!”
南瑾听了心头舒爽,那些常在酒桌上与他称兄道弟的朋友也未必如此慷慨!
南瑾走后,万通金银行的伙计小声问掌柜:“外面不都说这南公子是打肿了脸充胖子吗,这些年全靠打着财神爷的名号才积累了些家业,结果现在得罪了财神爷,又全都赔光了……”
掌柜不以为意的拨着算盘珠子说:“外头还说他跟齐王殿下穿一条裤子呢,你看到了?”
“这些小的还真不知道……”
“所以啊,不要以讹传讹,流言蜚语无所谓真假,听听也就罢了。”
“可,可万一他还不上这些借款可如何是好?这南公子已经从咱们这里前前后后借了二三十万了!”
掌柜却笑的意味深长:“他要是还来,我们还借!这是东家的吩咐,东家入了江南票号商会后,这便也是财神爷的意思了。”
小二一头雾水,他在金银行也干了有段时间了,依旧猜不透这里头有什么利益可图。毕竟,如果南公子扭亏为盈,那他就能还得起铺子里的借款了。
但如果南公子不能盈利,莫说还款,就算把他手上所有生意都拿下恐怕也不能平账!这样的风险,没有哪家金银行愿意承担,就算有,也是黑市里的高利贷!可他们东家和谢财神却不知怎么想的,还给南瑾大开方便之门?简直让人琢磨不透!
江南夏季多雨,每次雷雨过后就给人一股沉闷湿热之感。
沈玉阙在沙城和仓山两地来回跑了几趟,薛家船厂的事情已经弄的差不多了,一切也都步入正轨。
可当她听说当初去沈家船厂作画的画工徐湾被撵走后,不免有些疑惑,但听薛忘的口气似乎是他们之间起了争执,而她一个外人也不便置喙便也没有多问。
只是问薛忘可还有画工可用的时候,薛忘推荐了几个年轻后生,沈玉阙看过他们的画,并不怎么满意,所以她一回沙城就也让五爷在各处打听留意,只要画的好,沈家船厂愿以高价聘请。
五爷也有些犯难,好画工不是没有,只是他们很多人并没有跟船厂的师傅学过如何调配适合在船上作画的颜料,甚至也没学过船上常用的一些图案,更遑论创新了。
就算有人大致模仿出来,也是有形无神,半点气势也无,让他忍不住怀疑这些人就是来糊弄事的!
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最近太忙,沈玉阙嘴里长了火泡,吃饭喝水都疼的厉害,每天晚上一回家就要先被云妆灌一碗绿豆汤,说是能败火,但喝了好几天也没见好转,反而那泡越长越大。
今日刚下马车她就对柳黛说:“猜猜云妆看到我们第一句话说什么。”
柳黛噗嗤一笑:“肯定先问小姐嘴里的泡好了没,再让小姐喝绿豆汤呢!”
沈玉阙忍俊不禁,和她一起进了大门。
谁知云妆迎来第一句话却说:“小姐,您猜谁来了!”
沈玉阙的第一反应是谢昀,不过谢昀好像去京城了,应该没这么快回来。
便问:“谁啊?”
“二公子回来了!”
沈玉阙大喜:“二哥哥来了?”
“可不是!”
沈玉阙加快脚步,边走边问:“二哥哥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有空,之前写信不还说在剿匪吗?”
“下午到的,说是昨日从军中离开就往咱们这边赶了,快马加鞭夜里也没怎么休息!原想去船厂找您,但奴婢撒了个谎,说您通常下半晌就回来了,让他先眯一会等着您,结果就眯到了现在!”
“做的好!哪用得着一来沙城就去船厂找我啊,去了也没什么事,反倒是他一路奔波本就该好好休息的。”
她原本还想去找董乘风的,现在干脆也不去打扰了,一切等他睡醒了再说。
董乘风又睡了一个时辰才醒,彼时沈玉阙正坐在甘棠苑的竹棚下照着图纸做小型的零件模型,听有人叫自己‘眠儿妹妹’,她先是愣了一下才想起董乘风来了。
忙高兴的迎上去,二人两三个月没见了,都觉得彼此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董乘风原本就黑,这段时间在船上晒的更黑了,而且人也变的比之前更结实也跟高大了,如果穿着甲胄必然比董来鹤还像将军!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董乘风和她在竹棚下坐好,忍不住捏捏她的手臂,那胳膊给人的感觉就跟竹竿似的,细细弱弱的。
沈玉阙苦笑:“嘴里长泡了,吃不下东西,一吃就疼。”
“长泡?”董乘风忙道:“用西瓜霜啊!那是好东西!”
“小姐不肯用,”云妆给二人奉了两份酒酿桂花酥酪盏,边嗔怒道:“小姐嫌疼呢,二公子快劝劝吧。”
“疼也得用啊!疼那么几次,总好过日日疼的强!”
“没事没事,过一段时间就自己好了!”
沈玉阙用手捂着嘴,依旧不愿用药。
二公子还想劝她,但却被她打断:“二哥哥怎么有空过来啊?运河那边的事情不是挺忙的吗?忙完啦?还是水匪都抓住了?”
董乘风顿了顿,看他的眼神有些局促,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
沈玉阙看他如此,也十分不安的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没什么事……”董乘风的手在裤子上搓了搓,斟酌半天,紧张开口:“是爹娘,催我来,向你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