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什么事?我正忙着呢!”
“姓张的!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全网都在骂你!我爸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他让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那陵园一下,就让你卷铺盖滚蛋!”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
金丝眼镜男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第二个电话,第三个电话,第四个电话......
一个接着一个,如同催命的符咒!
有他上级的,有他同僚的,甚至还有几个他平时需要点头哈腰去巴结的,更高层领导的秘书打来的!
每一个电话,内容都出奇地一致。
愤怒的咆哮,严厉的警告,以及,那不加掩饰的,划清界限的冰冷切割!
金丝眼镜男的脸色,从阴沉,到铁青,再到最后的,一片死灰。
他握着手机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混杂着雪花,滚滚而下。
他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他想不明白。
他明明只是在执行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商业开发项目,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这时。
“叮铃铃——”
一个专属的,他轻易不敢挂断的铃声,响了起来。
他看着那个号码,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地,哆嗦了一下。
那是他最大的靠山,是能决定他前途命运的,市里的一把手。
他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喂......李......李市长......”
“张建明。”电话那头,没有咆哮,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平静的,仿佛在看一个死人的声音。
“给你十分钟。”
“处理不好,你就自己去纪委,把问题说清楚吧。”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金丝眼镜男呆呆地,举着手机,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风雪中那个依旧不肯退后一步的老人,看着他身后那一片沉默的墓碑。
他那双总是充满了精明与算计的眼睛里,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撤......撤退......”
他声音沙哑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所有人!快!撤退!”
他像是疯了一样,连滚带爬地冲向自己的那辆越野车,仿佛这片被他视为敛财工具的土地,是什么会吃人的地狱!
那辆曾经不可一世的,狰狞的推土机,也熄了火,在司机那同样惨白的脸色中,调转方向,如同丧家之犬,灰溜溜地,消失在了风雪的尽头。
一场由资本与权力发起的,对英雄尊严的无情碾压,在亿万网友那愤怒的注视下,以一种堪称滑稽的方式,草草收场。
风雪,依旧。
整个世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那呜咽的,如同无数英魂在哭泣的风声。
王建国看着那狼狈逃窜的车队,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名为“信念”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他看着身后那一片,被他守护了四十年的,沉默的墓碑。
他那布满了皱纹的,苍老的脸上,老泪纵横。
“弟兄们......”
“我们......守住了......”
他颤抖着,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衣领,挺直了那有些佝偻的,却又比这高原上任何一座山峰都更加挺拔的脊梁。
然后,他抬起右手,举到眉间。
对着他长眠于此的战友,对着那一百一十七位回不了家的英雄。
敬了一个标准的,沉重的,跨越了四十年的......
军礼。
板房门口。
楚渊缓缓地,放下了手机。
镜头,忠实地,将这充满了悲怆与肃穆的最后一幕,传遍了整个网络。
而克里斯蒂娜,依旧静静地站在阴影里。
她看着风雪中那个孤独的,敬礼的老兵,看着那片沉默的墓碑。
她那双铂金色的,本该是冰冷淡漠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崩塌,碎裂。
然后,在废墟之上,又有什么全新的,滚烫的,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
风雪,停了。
肆虐了一夜的白毛风,在黎明时分悄然退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天空被洗得一片湛蓝,纯净得像一块无瑕的蓝宝石。
灿烂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洒在这片被白雪覆盖的,死寂的高原上,反射出亿万点刺眼的金光。
陵园里,一片狼藉。
推土机那沉重的履带,在雪地上留下了两道丑陋而又狰狞的疤痕,像是在这片圣洁的土地上,划下了两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王建国就那么坐在李二娃的墓碑前,背靠着那块冰冷的木牌,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军大衣上,落满了雪,也结了一层薄冰,整个人,像是与这片雪域,融为了一体。
“小渊......”
房车里,秦小雅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手里捧着那台已经有些发烫的手机,小脸上,写满了激动与亢奋。
“杀疯了!我们真的杀疯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像一只发现了新大陆的土拨鼠。
“你看你看!微博热搜前十,我们占了七个!#老兵血肉之躯阻挡推土机#这个词条,已经爆了!”
“还有抖乐!b站!知乎!所有平台!全都是王大爷的视频!”
秦小雅的手指在屏幕上疯狂滑动,展示着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据。
“不过......”她忽然又皱起了眉头,小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解,“好多营销号都在转发我们的直播录屏,但是......但是关注我们自己账号的人,好像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