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叫沈轩,
是个男孩,
八个月了,大夫把完脉激动地拱手鞠躬,说恭喜沈老爷,沈家要有嫡长子了,
沈府人人都欢天喜地,前来恭贺的朝堂大员们排着队地往沈府递贺贴,送礼品。
所有人都是开心的,
除了酒酿,
她的衣服鞋袜都白做啦,那只绿眼睛的小老虎被她拆了眼睛,本想重新换颜色,但拆完了又懒了,也就搁置了下来,
八个月了,她睡得越发不好,连着好几天被噩梦惊醒,
每当在深夜尖叫着醒来时,沈渊都会抱着轻拍她后背,耐心把她哄睡着。
又是个风雪夜,
她又梦见那晚了。
沈渊被急促的呜咽声吵醒,他忙下地点灯,叫醒了枕边人,
少女醒来时眼中满是惊恐,猛一见到她,惊叫一声,丢了魂一样连连后退,后脑咚一下撞到墙,这才把自己撞清醒过来,
沈渊知道她做了关于他的噩梦,
会是什么?
试婚那夜的粗暴?还是司政堂的鞭刑?又或者是死牢的折磨?
心脏跳得厉害,他讪讪着摸了摸少女后脑,悄声安慰,“是梦…不怕了,都过去了…”
烛光跳跃,床帘落下一半,挡住了本就黯淡的光线,
少女惊恐的双眸在黑暗中看得让人心疼,
“老爷…”
她哽咽着开口,满目都是祈求,
“老爷…孩子八个月了…”
是啊,八个月了…
他抚上她的小腹,孩子感受到了他的手,开心地蹬在他手心。
“八个月了…”少女攥着他手腕,身子在抖,“老爷,求求你…”
求他?
求什么?
一抬眼,对上了那双悲伤又绝望的眸子,
“老爷…求求你,不要再逼我落胎了…求求你,求求你了…”
“八个月了,能活了…”
她说得恳切,眼泪一颗颗往下掉,是带着卑微的祈求,不为自己,而是为了他们的孩子。
一颗颗落下的泪砸进沈渊心里,攒满了他的胸腔,淹得他几乎窒息…
他抱住她,不停地说,“不会了,柳儿,不会了…”
“不会再让你…”
“不会再让你经受这一切了…”
这么乖的柳儿,他如何再下得去手伤害…
…
正如大夫说的,
母子平安,
兰若轩里浓烈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好在已经是初夏了,丫鬟们放心大胆地打开窗子,让清风带走一屋沉闷,
叶夫人这胎虽平安落地,但生下来还是费了番工夫的,
是个男孩,随了父亲的大身量,叶夫人骨架子又小,孩子肩膀卡在盆骨中间,上不上下不下的,只差一点就难产了,
还好沈老爷亲自挑了五个稳婆,个个都经验丰富,经验丰富,于是遇事不慌,
三个按大人,一人按肚子,一人伸手进去摸孩子的脑袋,一摸到,雷厉风行地一转,再一拽,只听叶夫人一声凄厉的惨叫,
孩子就出生了。
这声惨叫传到门外沈渊的耳朵里,让他瞬间打消了要第二个孩子的念头,
太不容易了,
他的柳儿为了给他生下这个孩子,足足疼了三天,足足三天才生下来,
就看一盆盆的清水送进去,一盆盆的血水送出来。一开始还有力气喊,到了后来只剩虚弱的呻吟,听得他锥心的痛。
产婆抱着孩子出来,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老爷,八斤四两!真是个有福气的大胖小子!啧啧啧,看这孩子,怎么能长这么好看!我当产婆大半辈子,负责地说,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
沈渊没有接过孩子,而是在一众女人的倒抽气中进了产房,
自古女子生产完,屋子都要焚香三日,夫君才能进,
沈老爷居然连这都不忌讳,
可既然不忌讳这些,那先前难产的时候还干嘛还要跪观音画像前求保佑…
“柳儿…”
男人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是颤抖的,沾染了血污的床褥还没来及换掉,大片的殷红刺的他飞快移开目光,
少女陷入昏睡,对周遭事物毫无反应,
产婆又把孩子抱回来了,沈渊这才接过孩子,
是一张饱股股的脸,睫毛纤长,鼻尖挺翘,闭着眼睛在他怀里酣睡,
好看,但他不喜欢,
长得太像他了,没有一点叶柳的影子。
袖口好像被扯了下,是叶柳醒了,
“给我看看...”少女在产婆的帮助下支起身子,无力地靠着床头,脸色苍白到可怕。
男人小心地把孩子交回去,“长得像你...”
这就是为了安慰而胡说八道了。
酒酿居然被逗的笑了下,也许不是被这句话逗笑的,而是怀里的孩子打了个哈欠,
她看了许久,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的,就好像要把孩子的模样深深刻进脑海,轮回转世也不想忘记。
“你要好好对他...”酒酿说,“他是我拼了命才给你生下的,就算念着我曾经和你的好,也要好好对我们的孩子...”
沈渊还处在心有余悸的状态,并没深究这句话的意思,
他先让人换掉床褥被子,再亲自给酒酿擦干净身子,等屋子和人都干净了,立刻遣走一众下人,让卧房只剩他们一家三口,
徐徐清风吹进来,卷的纱幔床帘轻摆,阳光和煦,落在少女身上,将她周身勾勒出一圈茫茫柔光,
她低头看着孩子,神色是那么的温柔,
温柔,无声,柔软到就像要消失了一样。
小小的孩子扁了扁嘴,在爹娘的注视下又打了个哈欠,随后一捏拳头放声大哭,
是饿了,
酒酿脸颊闪过绯红,“老爷...避一避...”
沈渊轻笑,“看不得?”
他不懂有何好害羞的,又不是没看过,不但看,更喜欢拢手里把玩,
于是抱过孩子,单手解开她衣襟,露出单边的饱满,在少女羞愤的目光下把孩子还了回去,
“不喂?”男人挑眉,“不喂的话我交给乳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