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的府邸此时门庭若市,各处受了苦的贵族高官都来他这里诉苦。只是希望这位燕王曾经的好兄弟能替他们说上几句话。
被逼得没有办法,钱谦益只好硬着头皮来见凌卫明。
钱谦益在门外顶着大太阳,等候许久,早就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李进这才出来回报:“大人还是请回吧,殿下说了,钱尚书头皮痒,是多年痼疾,还是应该多多休息。朝廷里的差事暂时就不要管了。”
说完,摸出一把缠枝牡丹纹玉梳来,双手捧了,递到钱谦益面前:“殿下特意选了一把玉梳,希望有助于阁老病情康复。”
钱谦益愣了半晌,方才接过玉梳:“燕王果真如此绝情吗?老夫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求能救护家人一次,这点面子都不愿给了?”
李进直起腰来:“江南文官中作奸犯科者,倘若与殿下合作,或供出情报,或变卖田产,或辞官归乡,殿下还是会发一笔养老银,保其余生平安。有顽抗到底者,殿下雷霆之怒,定要他体无完肤。”
钱谦益哈哈大笑起来,忽然脸色一变,一把将梳子扔在地上,摔倒粉碎。
“钱某在家待罪,告诉燕王,可千万不要手软!”
李进冷冷看着钱谦益落寞地离开,当下便去禀报凌卫明。
“这个老匹夫,真当我不敢收拾他了?让凌志带兵把钱府围了!”
李进刚要走,凌卫明又叫道:“算了,别让凌志去了,世子行事还有些分寸,就让世子去!”
“殿下,世子要是抓了东林党领袖,对他将来的声望……”
“世子要是这么爱惜羽毛,那就把位置让出来,做他的道德楷模去!”
李进不再敢说话,退了出来。
凌睿得知此事,略一思索,当下便带着两百府兵将钱府包围起来。
敲开府门,凌睿下马正要进去,遇见一妇人拦路。
妇人行礼拜见:“民妇柳如是,敢问世子殿下何故围我府邸?”
凌睿略一吃惊,钱府人丁兴旺,这个时候居然靠一个妾室出面阻拦。
身旁张煌言道:“钱谦益对燕王无礼,特来缉拿审问。”
柳如是道:“久闻燕王殿下不拘小节,礼贤下士。我夫君替朝廷牧守江南,辛苦抵御叛乱,殿下不见表彰赏赐,却来捉拿,不怕天下人寒心吗?”
张煌言道:“夫人,钱谦益之罪,尚需审问,刑部已经有多件案子与其有牵连。今日世子殿下来请,还是体面些为好。”
柳如是当下唤来家丁:“世子府既无手令,也不依朝廷法度,钱府自有理由反抗。都给我拿起棍棒来!”
世子府兵刀枪并举,对准钱府家丁,随时准备开火。
张煌言急道:“凌志到处抓人,审人,也不见别人有意见,偏你这妇人好不晓事,今日若撕脸皮,将来就是想放了钱谦益,到时候都难了!”
凌睿拦住手下,大声喊道:“今日本世子是来请钱尚书到府上叙事,不为别的,万不可伤人性命。”
转头对柳如是说道:“今日钱大人忤逆燕王在前,抗拒执法在后,说破大天来,都不得不随本世子走这一遭了。
父王能派我来,也是考虑到钱府的安危,若是夫人执意如此,下次来的可就是凌志了,夫人可愿意看到满门被诛的场景?”
柳如是依旧不甘心,继续说道:“敢问世子殿下,陈妃近来可好?”
凌睿把眼一闭,心中先自嫌弃起来:“又是要打感情牌……”
“陈妃在京中安好,有劳夫人挂怀!来人,进院……”
柳如是忙伸手阻拦:“殿下,我与陈妃情同姐妹,今日不看僧面看佛面,燕王若真要问罪,何不派遣大臣到府中问责,贸然派兵抓捕,太过荒唐。”
凌睿眼见说不通,只好来硬的,轻轻一挥手,手下士兵冲上前去。
钱府有家丁上前持棍棒阻拦,世子府的亲兵岂能惯着他,一刀捅了肺部。
家丁倒在地上,嘴里冒出血泡来,在地上不断挣扎。
这一幕着实吓了众人一跳,柳如是勇气可嘉,可也只是对讲道理的江南文人。
遇到粗蛮的北方汉子,这一套着实就不灵了。
亲兵手持带血的利刃大步上前,家丁们一哄而散。
凌睿骂道:“难怪二弟这么喜欢暴力,对付这帮会讲大道理的文人,果然还是暴力最省事。”
张煌言带着士兵直入后院,将钱谦益从一众妇人的包围下扯了出来。
挣扎之下,钱谦益帽子被打掉,衣服也被撕破。
钱谦益一见是老熟人,急着说道:“玄着兄,何故如此?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张煌言骂道:“不知死活的腐儒,顶撞燕王,还敢口出狂言,真不知死吗?今日若是想活命,尽早向燕王道歉……”
凌睿此时出现在后面,看都懒得看一眼:“钱谦益为钱谦寿义兄,有参与叛乱的嫌疑,今日奉燕王殿下令,关押审问,待查明真相,自有公道。
钱府上下,即日起封禁院落,所有人等不得私自出入。”
张煌言还想求情:“殿下,可否让钱大人给好友写上几封书信?钱谦益被扣,事关重大……”
凌睿瞪了张煌言一眼:“押出去!”
张煌言不敢再多言,命人将钱谦益蒙了面,绳子绑了押出钱府。
凌睿办妥此事,当即来到凌卫明处禀报。
“父王,孩儿已将钱谦益羁押审问,钱府被围,世子府属官正在整理钱府的信件、账目,其亲信党羽也被严密监视。”
凌卫明自从上次听说凌睿亲手铲除恩师亲族,对他已经有所改观,可碍于父子间天生的隔膜,依旧保持冷冰冰的态度。
“这次让你出面处理江南文人案,可有怨言啊?”
凌睿道:“父王,孩儿之前受了蛊惑,后来在苏州分田时,看太多百姓受苦,方才明白这世间的衣冠禽兽还是太多,信了他们的话,当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凌卫明呵呵一笑:“哦,你能有这番认识,也不枉费对你的一番教育。放手去干吧,父王给你做后盾。对了,你母亲也静养了好长时间了,让她回来好好管管府中事务吧。”
凌睿大喜,重获父亲信任,自当好好珍惜,眼下当心办差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