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不好了前进。我爹他，我爹他喘的厉害，要出大事了！”周美丽急促的声音传来，惊的许前进有些慌忙失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匆忙中，许前进的鞋刚套上半只，周美丽带着哭腔的呼喊就像一道急鞭，抽得他一个趔趄。赤骨的寒气裹着露水往衣领里钻，他胡乱抓过外套披在肩上，扣子蹭着衣襟响，人已经踩着昏黄的路灯影子往院外冲——那灯光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在坑洼的土路上晃悠，像随时要被风扯散。
“车在这儿！”许前进的声音比平日高了两个调，指着院墙外那辆半旧的小轿车车。这是他平时出门还有急事才用的代步工具，平时擦得锃亮，宝贝得不行，此刻却只盼着它能生出翅膀。他拽开车门的瞬间，周美丽正扶着墙大口喘气，汗湿的碎发粘在额角，声音抖得不成形：“我爹刚还起床上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突然就捂着胸口蹲下去，喘气声跟破风箱似的，我喊他都没回！”
车子停在“美丽超市”门口。卷闸门只拉了半截，里面漏出微弱的灯光，混着压抑的哭声飘出来。许前进跟着周美丽冲进去，刚进堂屋就看见周老爷子歪在卧室床边，背弓得像只干瘦的虾米，每一次喘气都带着刺耳的“嘶啦”声，胸口起伏得剧烈，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掏空。周美丽的娘坐在床沿，双手死死攥着老爷子的袖口，眼泪把蓝布衫前襟浸得透湿，见他们进来，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前进，你可来了……你叔他这是咋了啊？”
“婶子别慌！”许前进几步跨到床边，伸手摸向老爷子的额头——不烫，可指尖触到的手却凉得刺骨。他没半分犹豫，弯腰将老爷子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托住腿弯，攒着力气一抱，稳稳把人背了起来。老爷子不算重，此刻却软得像没了骨头，急促的呼吸喷在许前进后颈，又热又带着淡淡的药味，烫得他心里发紧。
“美丽姐，快上车扶着叔！”许前进把人往车后座送时，周美丽已经拉开了车门，双手稳稳托住老爷子的后背。她娘还站在门口，脚边放着老爷子常穿的蓝布外套，许前进回头喊：“婶子，您守着超市，美丽姐给哥嫂打电话了，他们很快就到！”
面包车再次启动，周美丽把脸贴在老爷子的胳膊上，清晰地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弱。她抓着许前进的座椅靠背，哭腔里满是哀求：“前进，再开快点……求你了……”许前进没应声，只把油门踩得更狠，车窗外的树影飞速倒退，远处县城的灯光越来越亮，像一团燃在黑夜里的救命火。
半小时后，县人民医院急诊楼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发疼。许前进停稳车就跳下来，绕到后座将老爷子抱出来，周美丽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医生！医生！快来人啊！”大厅里的值班护士听见动静，推着平车快步跑过来，几人合力把老爷子抬上去，一路往急诊室送。
“家属在外面等，先做检查！”护士丢下一句话，急诊室的门“哐当”一声关上，硬生生将周美丽的哭声挡在了外面。许前进扶着她坐到走廊的长椅上，递过一张纸巾：“美丽姐，别慌，叔平时身子骨还算结实，肯定没事的。”
周美丽擦着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前几天他就说喘得慌，我让他来医院，他说老毛病，吃点药就好……都怪我，要是我硬拉着他来……”话说到一半就咽了回去，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哭声越来越大。许前进坐在旁边，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两人的心尖上，沉重又煎熬。
不知熬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眉头拧得紧紧的。周美丽猛地站起来，扑过去抓住医生的胳膊，指节都泛了白：“医生！我爹怎么样？他没事吧？”
医生叹了口气，声音沉得像压了石头：“老爷子情况不太乐观，呼吸困难严重，血氧饱和度很低。他本身有慢性支气管炎，这次是急性发作，加上年纪大了气弱体虚，必须马上住院治疗。”他顿了顿，掏出一张单子递过来，“这是住院通知单，赶紧去办手续，我们这边立刻准备吸氧，先稳住他的呼吸。”
周美丽接过单子，手指抖得厉害，上面的字被眼泪模糊成一片。许前进赶紧凑过来，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对她说：“美丽姐，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办手续！别走开，医生有情况也好找你。”
他拿着单子往收费处跑时，身后传来周美丽的声音：“前进，谢谢你……”许前进没回头，只挥了挥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一定要让老爷子好起来。
收费处没排队，许前进把单子递进去，伸手摸钱时才发现，出门太急只带了几百块现金。他心里一慌，赶紧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翻找周美丽哥嫂的联系方式——刚才听她说已经打了电话，应该快到了。
“同志，麻烦快点，里面病人等着呢！”许前进催了一句，窗口的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加快了手脚。就在他拿着缴费单转身时，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美丽她哥和嫂子打车跟了过来，裤腿上还沾着泥土和草屑，声音里满是焦灼：“美丽！爹怎么样了？”
周美丽看见哥嫂，眼泪又掉了下来：“哥，医生说要住院，前进刚把手续办了……”周美丽他哥掉泪拉吧的，一把抓住许前进的手，力道大得攥得他生疼：“前进，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要是没你，我爹他……”话没说完，声音就哽咽了。
许前进摇摇头，抽回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都是街坊邻居，说这些见外了。走，咱们去问问医生，叔现在咋样了。”
几个人一起往急诊室门口走，忽然有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暖融融的。周美丽看着许前进走在前面的背影，心里忽然就安定了——有他在，爹一定能挺过去。急诊室的门依旧关着，但这一次，她不再像刚才那样惶恐。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他们都在往前赶，朝着能让爹好起来的方向，一步也没有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