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木椅在青砖地面拖出刺耳声响。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婉兮眉眼间藏不住的笑意，声音都跟着发颤：“小姑你要成婚？”
沈婉兮轻轻点头：“昨日已与陆家商议好，一月后在京城办宴。到时候你爹娘大姐他们都会来，咱们一家人又能聚齐了。”
“太好了！”沈轩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盏，像是要碰杯庆贺，却发现里头空空如也，又尴尬地放下，“我就说陆公子看小姑的眼神不一样！小姑放心，婚宴的事包在我身上！礼部前些日子刚办完庆王的寿宴，我这就去打听......”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柳恒急匆匆跨进门槛，官服下摆沾着泥点，额角还沁着薄汗：“轩弟，你怎么还在......”
话说到一半，他看到沈婉兮，立刻收住脚步，恭敬行礼，“小姨。”
沈婉兮看着如今的柳恒一板一眼，没有小时候可爱了，“阿恒回来啦！”
沈轩兴奋地拽住柳恒的袖子：“表哥，回来得正好！小姑要在京城办婚宴了！咱们可得好好筹划筹划！”
柳恒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温和笑意：“恭喜小姨。前些日子在兵部，倒是听说陆家家大业大。不过......”
沈婉兮刚要开，问不过什么？外头忽然传来喧闹声。
老李小跑着进来，手里捧着个描金食盒：“陆二少爷派人送来了玫瑰酥，说是姑娘最爱吃的。”
沈轩挑眉，朝沈婉兮挤了挤眼睛：“小姑，我听说那家的玫瑰酥很难买的。”
沈婉兮耳尖泛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接过食盒，掀开盖子时，玫瑰香气顿时弥漫整个大厅。
沈宇刚跨进厅门，玫瑰酥的甜香便裹着热气扑面而来。
他解下官帽随手递给侍从，挑眉笑道：“这股子甜香，倒是稀罕，谁买了玫瑰酥啊？”
话音未落，目光扫过主位，顿时愣住——沈婉兮正倚着软枕，指尖捏着半块玫瑰酥，瓷碟里还摞着几块撒着糖霜的点心。
“小姑！”沈宇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眼底溢出惊喜，袍角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传个信！”
沈轩晃了晃手中的茶盏，撇嘴道：“小姑昨晚就到了，想着咱们累了，没叫醒。倒是某人，这会儿才回，玫瑰酥都快被我吃光了！”
说着故意往嘴里塞了一块，腮帮子鼓得像小松鼠。
沈宇没搭理他的话，在沈婉兮对面落座，目光关切：“小姑这回来，能住多久？是为何事而来？”
他瞥见沈婉兮腕间新换的翡翠镯子，心下微动。
沈婉兮抿了口茶，将碟子往前推了推：“要住些日子。实不相瞒，我与陆家定了婚期，一月后在京城办宴。”
“陆家？！”沈宇手中的茶盏险些落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化作欣慰，“竟是陆公子......好，好！陆家在京城根基深厚，小姑往后......”
他顿了顿，忽然笑出声，“罢了，以小姑的性子，便是没有陆家，也能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他们一直都不知道陆逸的身世，也从没问起过。
“先把宾客名单拟出来再说！”转头又看向沈婉兮，目光柔和，“小姑尽管吩咐，我与沈轩定当全力以赴，小姑有专门要邀请的人吗？”
沈婉兮思索片刻后：“苏灵，沈羽，苏珏，还有少泽堂哥，沈尘堂哥，子朗表弟，玉宁哥，星鸣哥目前就这些吧。”
……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几人身上洒下细碎光斑。
沈婉兮望着两个侄儿争执着婚宴细节，忽然觉得，这满室的烟火气，比玫瑰酥的甜香更让人安心。
转眼过了半个月，到了四月初。
沈彤和柳婵早早就来了，今天，家里其他亲戚也要到京城。
沈婉兮提前让人把隔壁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着大伙儿住。
刚过午时，沈婉兮就站在家门口，伸长脖子往巷子口张望。
等啊等，一直等到未正时分，终于听到巷子里传来动静。
远远看见几辆马车慢慢驶过来，车轮轱辘轱辘地响。
第一辆马车先停下，沈轩从车上跳下来。
他中午就跑去城门口等着接人，这会儿跟着一块儿回来了。
接着大哥沈书搀着大嫂冯苗下车，二姐沈兰扶着婆婆姚氏，姐夫柳铁柱跟在后面。
第二辆马车上，大舅徐宏扶着大舅母方氏走下来，大表哥徐子辰牵着大表嫂夏氏，二表姐徐子晴挽着表姐夫齐峰，一个接一个下了车。
最后一辆马车上，大伯沈正奇和大伯母季氏慢慢走下来，二堂哥沈佑搀着堂嫂安氏，理正伯沈正业带着伯母卢氏也到了。
大伙儿一下车，就看见沈婉兮站在门口，脸上笑盈盈的，还使劲儿朝他们招手。
沈婉兮眼眶瞬间泛红，踩着绣鞋快步迎上去，裙裾扫过门前青石板：“大哥、二姐，还有舅舅、大伯......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她还从来没这样感性过，从来到这里，她越来越感性了，就连系统都说她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沈书伸手拍了拍妹妹肩头，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冯苗已掏出帕子抹起眼泪：“可算见着了，瘦了，都瘦了......”
有一种瘦——是家人觉得你瘦。
沈兰上前紧紧攥住妹妹的手，腕间银镯相撞叮当作响：“这京城的风也忒大，吹得人眼眶发酸。”
姚氏笑着轻戳儿媳：“别在门口哭哭啼啼的，快让婉兮带咱们进去瞧瞧！”
一行人陆陆续续往家走。
徐子辰从马车上搬下装满土产的藤箱，夏氏掀开盖子露出腌菜坛子：“特意给你留的脆萝卜，路上可没舍得吃！”
沈佑扛起两袋新米，朝沈婉兮咧嘴：“自家种的，尝尝香不香！”
沈正奇摸着胡子打量着侄女，季氏拉着侄女的手左看右看：“屋子收拾得敞亮！不过怎么没见陆家那小子来帮忙？”
话音未落，巷子另一头突然传来马蹄声，沈尘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怀中还抱着捆扎精美的礼盒：“爹娘，伯父伯母莫怪！今日采买误了时辰，现如今特意来接风！”
沈佑笑着打趣：“大哥，你这来的一点儿也不晚。”
安氏轻轻掐了下丈夫，众人笑闹着涌进院子。
廊下早备好了温水热巾，沈婉兮望着满院熟悉的面孔，鼻尖又泛起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