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熟悉的黑暗中，孔昭意紧紧牵着孔慧茹的手。
孔慧茹还是有些紧张的。
之前刚催生异能的时候，这个跟梦境相关的能力显露过一次。
那一次在梦中的经历也叫孔慧茹缓了许久。
虽然是梦，但在梦中一次次杀掉自己相处多年的人，对原本就有些爱逃避的她来说，还是有些残酷的。
不管是因为下意识地想逃避，还是因为孔昭意叫她隐藏好，她后来就再没提起过这个关于梦境的能力，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了。
但这一次的梦境却和上一次破除心结的梦境不同。
整个梦境似乎和现实世界并无二致。
孔慧茹周围是一片萧瑟，面前大门上的牌子被灰雨腐蚀得不成样子，依稀能看见“医院”二字。
先行进入梦境的孔慧茹此时已经记不清，这个满室死寂的地方，是曾经堆满丧尸的西城区医院。
像是受到某种感召，孔慧茹的双腿不自觉地朝着医院内走去。
此时，这里没有人，也没有丧尸，只有一种细碎如神只低语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她的耳畔。
走到一楼大厅，她的目光并未被那棵十分醒目的异化菟丝子吸引。
那金黄的，仿佛泛着光的招摇藤枝似乎像是空气一般被忽略掉。
双腿不停，孔慧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来到了顶层的露台上。
露台正中央是一棵样貌奇特的异化树，树旁不远处就是那只异瞳丧尸。
只是此时，孔昭意曾见过的那根连接着异化树和丧尸的管子，已经不见了。
似乎它们之间那种微妙的连接未曾存在过。
见到那只异瞳丧尸的一瞬间，孔慧茹只觉得有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窒息感蔓延至全身。
一黑一白两只眼睛粘在她身上，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砸在地面上。
但还没等那只异瞳丧尸对她做什么，孔慧茹就莫名其妙地被禁制光圈关在了那棵异化树下。
寂静和不安充斥着孔慧茹的全身，圈禁她的方寸之地似乎变成了如炼狱般可怕的存在。
她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直到孔昭意出现在这个梦境里，破除圈禁她的禁制光圈，带着她从高处一跃而下。
在短暂失重感的刺激之下，令孔慧茹感到阴冷窒息的梦境似乎被强制破除掉了。
但她们并没有回到现实，反而掉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幸好，在这片似曾相识的黑暗中，孔昭意的手一直都紧紧牵着她。
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渐渐驱散了那如附骨之疽的窒息感。
突然，头上出现了一片光亮——那是一只与医院上空出现的巨大眼瞳十分相似的另一只眼睛。
可它是灰白的，像是丧尸那蒙着白翳的眼眸中，染上了墨色。
灰白的巨大眼瞳一瞬不眨地盯着她们母女二人。
孔慧茹的身体重新开始颤抖，在灰白眼瞳的注视下，刚刚消散不久的，那种黏腻阴冷的窒息感再次出现。
从脚下的黑暗中蜿蜒而上，如同一条饥饿的蟒蛇，缓缓缠上猎物身躯，渐渐收紧，夺取猎物体内所有的空气。
孔慧茹甚至有一瞬觉得，她会慢慢死在这阴冷的窒息感中。
可片刻过后，那只灰白的巨大眼瞳向着她们快速俯冲下来。
随着巨大眼瞳的靠近，孔慧茹只感觉周身的空气被夺取得更快了。
那条饥饿的“蟒蛇”似乎已经绕在她的脖颈上，兴奋地收紧夺取她最后的生机。
空气被迅速挤出身体，所有的血液开始冲向头顶。
肺泡在接连炸开，鲜血从喉间翻涌而出。
在巨大的恐惧之下，孔慧茹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孔昭意抱在怀里，颤抖着伏低身子，声音嘶哑如垂死挣扎的母兽——“不要！”
————————
孔慧茹满头冷汗地睁开双眼，一骨碌坐起身，意识到怀中空空如也后，便开始四处搜寻着孔昭意的身影。
而随着梦境的崩塌，那种突然笼罩了所有人的困倦感也渐渐消散。
只是孔慧茹依旧被那种蔓延全身的窒息感所影响，沉浸在惊恐中不能自拔。
清醒过来的孔昭意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握住孔慧茹不住颤抖的双手，试图安抚她。
但梦中的余韵挥之不去，孔昭意温热的手心也无法给孔慧茹带来一丝一毫的温暖。
她的呼吸急促，双眼失焦，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在痉挛。
此时的孔慧茹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因为失去幼崽而惊慌失措的母兽，声音嘶哑得似乎每个字都带着血沫子喷出来。
可她依旧无法停止，每一个字都是对危险的预告。
“不能去……不能去……它会把你吸干，会把我们全都吸干……”
肌肉的痉挛使她面目扭曲，看起来有些狰狞。
颤抖的双手胡乱攀在孔昭意的衣襟上，紧紧抓住就不肯松开。
一旁刚刚清醒的温晓芸一眼便发现了她的异常，和孔昭意合力按住了孔慧茹激动挥舞着地双手，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
“不对劲，再这样下去她会彻底崩溃，现在得给她注射些镇静药物，先让她平静下来。”
孔昭意还在空间里翻找镇静药物，但孔慧茹就已经逐渐安静下来。
她的额头上是长生被养得白皙圆润的手，是她给孔慧茹下了催眠，让她陷入沉睡。
没有被梦境影响的长生不明白一向温柔的妈妈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她盯着孔慧茹眼角渗出的泪水，眉头轻轻皱起。
“妈妈在害怕。”
双眼盯着陷入沉睡中的母亲，孔昭意脑中却在回想着那只从黑暗中俯冲而来的灰白色巨大眼瞳。
或许，这个令孔慧茹惊惧到失控的梦境，是一种预示。
抬手抚去孔慧茹眼角的泪水，孔昭意心中出现了些看起来有点荒谬的猜测。
或许，那个异瞳丧尸身上的异常并不是自然进化来的。
或许，这也是“永生花”的手笔。
将沉睡中的孔慧茹送回卧室，其他人也都陆续回房休息。
再次安静下来的客厅中，只剩下孔昭意和长生。
月渐西沉，借着月光，孔昭意将空间里那些从各处收集来的实验记录拿出来仔细翻找。
可翻来覆去地查看，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手中的实验记录大多是关于人体与兽类结合，以造就出更强健的身体。
这看起来似乎和那只异瞳丧尸并没有多少关联。
长生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盯着翻找实验记录动作越来越急躁的孔昭意。
“姐姐，你也在害怕么？”
孔昭意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泄了气一般，将手上的银色文件夹丢在地毯上。
双手捂着脸，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嗯，有些担心。”
长生歪了歪头，眼中有些不解。
“为什么？”
孔昭意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梦境中处处怪异，也或许是孔慧茹突然的巨大惊恐。
这些都让她心中被压制已久的躁意再次出现。
除去长生和那个变态博士的恩怨，孔昭意没有其他理由去留心“永生花”那群高学历疯子的事情。
原本她也只是打算借助官方基地的人脉，找到那个变态博士，帮长生了结前世今生的恩怨。
但在梦境中得到的信息，似乎预示着，如果不将那些人连根拔起，她和她身边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这种感觉让孔昭意额角的青筋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