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慧茹此时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脑。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羞耻感。
俞呈年纪那么小，在危险来临的时候，竭尽所能保护自己一个大人。
而在他说出那句“孔奶奶，你看，我能保护你的！”时，孔慧茹的眼前浮现的是女儿十三岁时的脸。
那时候，是陈自强最常作妖的时候，经常喝得醉醺醺地回家，找茬闹事。
孔慧茹那时候为了让女儿不要担心，经常挨了打还强装镇定。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了以后，女儿被别人背后议论是没家的孩子。
孔慧茹小时候在自己外公外婆家长大，同学都会背后偷偷说她是爹妈不要的孩子，再加上她一直都是班上的第一名，小孩子也会有嫉妒心。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朋友。
她受过来自同学的冷待，她知道有多难捱，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再经受一遍。
可是陈自强丝毫不懂收敛，有时候打在孔慧茹的脸上，她没办法遮掩。
甚至那时候孔慧茹绝望地想过，要不干脆被他打死算了。
但最后，是孔昭意从房间里冲出来，拼命砸开被陈自强反锁的卧室门。
在陈自强背后用铁锹疯狂砸向他的后脑，砸晕了他，才救下了已经不会反抗，也不想再忍受的孔慧茹。
她还记得，从疼痛中回过神以后，看见的就是十三岁的孔昭意。
那双稚嫩纤细的手，颤抖得几乎要握不住铁锹，喘着粗气满脸是泪，却还对着她笑。
那时候，孔昭意说：“妈，你看，我能保护你的。”
记忆里女儿的脸和俞呈的脸重合，孔慧茹内心的愧疚几乎快要杀了她。
孔慧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有多么没用，一直都是女儿在不停地拉着她朝外走，朝着自由跑。
她做错了太多，她错的太离谱了。
她后悔，她在内心不停质问自己，为什么看见了别人家的孩子，才想起自己的女儿。
如果，她能早点意识到，能早点听进去女儿的话该有多好。
推开最后一个病房的门，孔慧茹看着面前这六七只狰狞的丧尸，她满眼含着泪，提刀冲向丧尸。
第一刀，将一只迎面而来的丧尸头颅直接砍飞。
第二刀，穿过第一只丧尸的脖颈，直接劈向第二只丧尸的左肩。
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
孔慧茹不记得自己到底挥出了多少刀，也想不起多少黄莹曾经教过她的招式，只是凭借着梗在心里的那口气，本能地想要杀光丧尸。
好像杀了这些丧尸，这个世界就安全了，她就能向曾经的女儿赎罪了。
孔昭意看着孔慧茹已经完全没有章法的挥刀，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凝出一片小小的空间屏障，帮她挡住从视线盲区攻来的丧尸。
“用异能。”
孔昭意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是一捧山泉水，浇在孔慧茹过热的脑袋上，帮她找回了理智。
一脚踢开卡在刀上的丧尸，朝后退开三四步，她快速调动起身上的能量，凝聚异能。
一股湿润的寒气在整个房间中蔓延，房间的四处悬着密密麻麻的冰锥，随着孔慧茹的意念而动，一层层地打在丧尸身上。
直到所有的丧尸都被冰锥戳得四分五裂。
缓下来的孔慧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双手颤抖得不像样子，或许是因为刚才无节制地挥刀，也或许是她被回忆冲击过猛。
她就那样怔愣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许久，心里想的是：那年女儿握着铁锹的手是不是也这样抖？
逐渐模糊的视线里，一只肤色冷白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手心是温热的。
是孔昭意摘掉了手套，牵着孔慧茹走出了那个密封的房间。
看着身旁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女儿，孔慧茹的眼泪最终还是掉了下来。
她停住脚步，看着孔昭意，嘴唇抖了抖，想说些什么，但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孔昭意转头看向她，盯着孔慧茹朦胧的泪眼，笑了一下。
“我没事，呈呈也没事。你做的很好。”
孔慧茹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额头抵在母女紧紧交握的手上。
唇齿间是无数被啜泣声截得零碎的“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曾经被辜负许久的孔昭意等了多年，至死也没等到。被自己辜负了人生的孔慧茹也等了许久。
孔昭意拉起空间屏障，蹲下身，抱住妈妈颤抖的身体，像小时候孔慧茹哄她睡觉那样，用手轻轻地在孔慧茹的背上拍着。
“没事了，哭吧，哭过了，就忘掉过去的不愉快。”
轮椅上的俞呈在长生的能量疏导下，已经清醒过来，只是因为异能极速消耗，导致身上还没什么力气。
“长生姐姐，孔奶奶是不是受伤了啊？”
长生从腰包里掏出一根巧克力棒，放在俞呈手里。
“不是呢，她是难过了。”
俞呈有些紧张，捏着巧克力棒有些不知所措。
“是……是因为我么？”
长生咬了一口巧克力棒，又推着俞呈的手，让他也快点吃。
“不是的，难过就是难过，不是因为什么。姐姐说，难过的人哭出来就好了，你看她已经在哭了，一会就好了。”
等孔慧茹收拾好心情，所有人都已经完成了任务，清理好晶核和丧尸尸体了。
回到大厅，章鸿远那边结束得要更快。
地图上显示，二楼以上，整个楼层格局就和一楼不太一样了。
顺着南北两侧的楼梯上去，楼上每层都不再有中厅，而是多了一个护士站。
护士站是半开放的状态，里面还有一些存放医疗用品的密闭房间。
章鸿远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那个……基地的药品比较紧缺……你们找到的药品，能不能换给我们一些。”
在末世里，药品金贵，甚至有些药品是普通幸存者杀一辈子丧尸都买不起的价格。
孔昭意挑了挑眉，斜了章鸿远一眼。
“你真拿我当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章鸿远满脸涨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最后还是姚宋受不了自己队长这个闷葫芦性格，跳出来解释清楚。
“孔姐姐，您别生气，我们队长不是那个意思。”
“他其实是为了我们，您也知道，基地人多，以后人会更多，药物紧缺，我们经常出任务受点伤，都排不上号用药。”
“所以队长现在出门都会留意有没有药品，能攒一点是一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兄弟们的命。”
“孔姐姐，我们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您真别生气。”
不只是姚宋，章鸿远手下其他的队员也都是一脸真挚地看着孔昭意。
无奈地“啧”了一声，孔昭意起身走到门边，眼睛看着外面，手上摸着康乐的腿毛。
她心里其实也在衡量。
家里有黄珍这个治愈系异能者，再加上她的植物系异能，以后能轻松找到疗效更好的异化植物，配合黄珍治疗，效果会比末世前的药物效果更好。
再加上她之前也没少囤药，其实医院里找到的这点，都给章鸿远他们也无妨。
反正，也不会是免费送。
既然药品不缺，她可以提点别的要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