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斯塔斯,为什么哭丧着一张脸啊?快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会帮你做主的。”
在秘地中碰巧与奥古斯塔斯得以会面的精灵“少女”正眨着她那双翡翠色泽的眼眸,气质不失优雅地朝前欠着身子,试图看清楚自己这位低着脑袋的外侄孙脸上的表情。
身边,独角兽月藤儿围绕萝伊糸慢步走了两圈,银白鬃毛轻轻摩擦着她白绿渐变的裙摆,等自己的螺旋独角得到来自萝伊糸的轻轻爱抚后,这才停止继续绕圈,轻快走到不远处青草更鲜美更茂盛的地方,低下头,小口啜饮起草叶上挂着的露水。
奥古斯塔斯抬起脑袋,扫了下无忧无虑的独角兽后,备感羡慕的同时,又不情不愿地慢吞吞看向面前这个辈分高到应该被自己称作为姑姥姥的精灵少女,说话吞吞吐吐:“没、没人欺负,哪有人会欺负我呢?哈、哈哈......”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笑得有多勉强。
“所以,姑姥姥啊,您怎么会出现在这地方?”奥古斯塔斯嘴上问候道,并保持着收腹的状态,努力想要让自己那刚刚又凸起一点的肚腩看上去小一些、不要那么显眼。
“是我的错觉吗?见到我来了,你好像很不怎么高兴的样子......”萝伊糸的神情依旧温柔和蔼,语气轻柔问道——并非装样子,她是真的一贯如此。
即便如此,奥古斯塔斯的嘴角还是向下垮去,两撇眉毛也朝下耷拉,神似一条无精打采的老猎狗:“错觉,姑姥姥,错觉,是您误会了......”
“这样呀......可是,斯塔斯,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这一支的天赋能力了?”
萝伊糸的眼睛几不可见地轻轻眯了些,眸中绿意盎然:“你从你母亲那里继承而来的能力尚且不够完整,都能粗略地【听】见他人的情绪、进而判断其说话时真心与否,更遑论是我呢?我【听】的要比你清楚得多哦。”
说着,少女抬起纤细的白皙手指,指了一下自己尖尖的精灵耳朵。
闻言,奥古斯塔斯神情一僵,而后那本就勉强至极的笑容瞬间崩塌,哭丧着脸放声哀嚎:“姑姥姥,不带你这样的!咱们不过只是拉拉家常而已,怎么还要动用能力的啊!?”
“我蛮喜欢一句在你们人类之间流传着的谚语——‘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所以,如果不是斯塔斯因为做了亏心事而心虚,又怎么会害怕我使用能力呢?”
萝伊糸轻声发问,见自己的这个外侄孙已经像是要把脖子垂断掉一般低垂着头颅、俨然一副即将被拉上刑场施行绞刑似的颓丧窝囊样子,低低叹息一声,补充道:
“当然,尽管我是由于前些日子担任了祭司、与母树(生命之树)加深联系的缘故而导致能力暂时有些不受控制,但我也清楚像这样随意对别人使用这份能力并不礼貌。所以,小斯塔斯,我要先向你道歉,对不起哦。”
于是,奥古斯塔斯便变得像是在被执行绞刑的前一秒,又因为突然传来的大赦天下的消息而死里逃生、幸免于难。
他抬起头,看着自家姑姥姥的眼神简直就像是随时都要高呼上一声“万岁万万岁”了——事实上,他也的确是打算这么做,只是没能来得及而已,因为——
“那么,道完了歉,现在我们就应该来谈论一下你做的令你心虚的事情了。”
萝伊糸如此轻飘飘地加了一句。
奥古斯塔斯瞬间石化,并忘记了自己还在保持着收腹的状态,因此,这两天刚再度凸起的肚腩也挺了出来。
尽管在下一刻他就已经反应了过来,并试图进行补救,然而......
萝伊糸:“盯~(,,?? . ??,,)”
奥古斯塔斯:“......”
完蛋。
他这样想道,然后,只见得自家姑姥姥微微颔了颔首,旋即便轻启唇齿,温和道:“那么,就先从你的饮食习惯上说起好了。”
.......
天象紊乱的秘地中,日月混乱着交替了数十次后,萝伊糸依旧没有停止对外侄孙儿的谆谆教诲,尽管自许久之前起,双目无神的奥古斯塔斯便已经只会在必须要回答的时候,呆滞地应上一声“哦”、“是”、“嗯”之类的话语。
‘没办法,实在没办法......’
年过百岁的奥古斯塔斯也总算是体会到了正常百岁老人那思维上的迟缓,吃力运转着像是生了锈的大脑,在心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叹。
抛开面前这位是辈分奇高的长辈不提,因为对方那种的轻声细语的温柔说话方式,他甚至连打断一下都做不到。
而且,他这位姑姥姥还引经据典(指把在过去对他的教诲都拿出来说一说),虽然从口吻上甚至完全都感受不到责备的意思,但这种在“引经据典”后的那种无声的不满与失望反而更叫他感到不自在。
‘这位指不定就是个天然黑......’
奥古斯塔斯一脸木讷地又顺着萝伊糸的话点了点头,他宁愿对方别这么说话,而是生气地责备他,那样绝对是要好受的多。
就在这时,此刻的真·百岁老人用他那余光瞄见了一个身影正在朝这边走来,原本空洞已久的双眼中顿时重新聚焦、恢复一丝神采。
奥古斯塔斯霎时间焕发了“青春”,从老者的状态脱离出来,以一种感觉极其充沛的嗓音颤抖着喊道:“莱奥纳德......”
救世主终于来了!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盼望着见到这家伙;他保证,自己一个月......半个月都不会再去搜罗编撰这家伙的黑历史了!
稍远处,听见呼喊的莱奥纳德脚步猛然一顿,站在原地,一向冰冷锐利的眼神竟稍有退却之意闪过——说实话,他确实被方才那一嗓子嚎得有点恶心到了。
眼角抽了几抽,城主先生方才重新恢复平静,快步走到两人近前。而见到他过来,认为也已经教诲得差不多了的萝伊糸也停下话语,让奥古斯塔斯成功脱离了“炼狱”。
“莱奥纳德城主,有何发现吗?”萝伊糸对着先前去周围探查情况莱奥纳德询问道。
莱奥纳德摇摇头:“未曾找到前日像是爆发禁咒碰撞的地方,只是在一方向上发现了一处不见首尾的空间屏障,里面满是黑色迷雾。我怀疑跨入那里,便能够进入秘地的更深层空间。”
急着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拉远的奥古斯塔斯接茬道:“说到底,还是咱们这科菲尼拉秘地太奇葩了点,一出去后就会失去记忆,否则这些年下来,怎么还会什么情况都弄不清楚......”
“现在说这些可没用哦,”萝伊糸摇了摇手指,“我觉得既然这一次秘地都能把身处城主府的你们给牵扯进来,那城中的居民们呢?怎么没能见得到?还是说,这地方真的大到了那种地步?”
“......我亦有此疑惑,”莱奥纳德轻轻吐出口气,按着花白的鬓角说道,“不过这几日里倒是有碰见教廷与魔法协会的人,尽管不多,但想来,这里也不会那般辽阔......无从解答,只得边行边看。”
他暂且撂下这一疑虑,看向精灵少女:“话说回来,我似乎还未曾询问,萝伊糸,你这次居然也来凑个热闹了吗?”
“啊,我不是为科菲尼拉秘地而来的,只是为了接小斯塔斯的父母去幻想乡省亲,顺带着放松一下啦。”
“难怪,我还奇怪奥古当日为何会去往城主府说要找我喝酒,原来是因为二老远行去了......”莱奥纳德颔首道。
“喝——酒?”
萝伊糸扭头看向外侄孙。
“.......”
奥古斯塔斯逐渐面无表情。
‘呵呵,莱奥纳德,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