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跑回了屋子，背靠着门缓缓打开手中的折扇。
活了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她把折扇展开后的上沿轻轻覆在嘴唇上，初夏的气温温热，竹制的扇骨凉凉的，扇子上有淡淡的檀香味，稍稍安抚着她内心莫名的悸动。
说起来，朱谦的娘亲，荣国公夫人，是个多年礼佛之人，连带着朱谦身上也有散不去的淡淡檀香味。
明明是一种浓郁的香，在他身上却让他的气质变得内敛了几分。
完蛋了，红鸾用扇面遮住脸。
现在可不是恋爱的时候啊！她收起扇子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别院中的日子依旧平和，而南渊王那边，可就不那么平和了。
南渊王如今依旧昏迷，姜老已经被关了有月余，这期间三皇子负责处理朝政。
其实坐牢也没有那么痛苦，当然这仅是对姜老来说，毕竟他是国师，也是南渊王的长辈，就算是气晕了南渊王，在三皇子下令处死前，没人敢轻慢他。
更何况，此时还有清钺王夫妇在，作为朝中的绝对实权派，就算三皇子下令了，他们不点头，也不见得能成事儿。
“报——”书房外，三皇子等了个把月的消息终于到了。
他匆忙起身，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绕过书桌走出来，抬手免了对方的礼：“快说，什么情况？”
回话的人面色有些复杂：“回殿下，确实是追魂术无疑，而且……而且……”
他说着，就开始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次去护林镇，他拿回了当初姜老留在那儿的一本古书，书的内容不算什么秘密，宇文家知道他的来意后，就把书给了他。
没想到姜老打从一开始就算到了这一步。
他到底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呈给三皇子。
三皇子知道这事儿恐怕不简单，三两句也说不清，于是拿过书随便翻了翻。
这书上还列的有序号，应该是当初印的一批中的一本，看质地也是普通的皇室藏书馆里的书，开篇的内容也平平无奇，无非就是讲的五百年前，南渊还是大渊朝时的历史等事情。
很普通的一本历史书，只是旧得有些离谱，估计是百余年前的皇室印制的。
但翻着翻着，三皇子就知道为什么姜老会选了这本书。
它讲的大多数是有关王女的历史，基本说的都是南渊人尽皆知的事情，没有杜撰，不是野史。
但由于王女姜婳的事情已经过了五百年，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人也越来越少。
他翻到一页上，有用朱砂划了线的部分。
仔细看下去，三皇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书上如是写道：
南渊王女的继承，需得天地之意，如有人为更替的行为出现，轻则身负诅咒致死，重则被毒虫蛇蚁噬咬致死。
如王女在继承后因人为因素身死，人死术绝，御蛊术从此不会再选择继承人。
三皇子合上书。
心里止不住的念叨着万幸万幸。
他片刻也不敢耽误，拿着书就动身去往大牢，找到姜老，他必须得问清楚这件事才行。
姜老此时正吃着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看到三皇子来了，指了指一旁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的长木凳子。
三皇子心急如焚，但也只好先乖乖坐下，把书递到姜老面前。
其实他本是想趁这次的机会，收回姜老的一些权力的。
但奈何，差一点儿他爹就要把御蛊术真的折腾没了，这可就是南渊万死难辞的千古罪人了。
当初离开南渊去往北凉的四大家族被骂的多惨，恨的多深，那就是他们差一点儿的未来。
如今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
更何况，如今御蛊术继承已成，若不是因为红鸾作为北凉圣女的身份，此时南渊最尊贵的人就该是红鸾，而不是南渊王。
姜老看到三皇子递过来的书，心下了然，三两口把包子吃掉，坐到了三皇子对面的凳子上。
“看过了？”他明知故问。
三皇子吞了口口水，默默点头。
“哎……”姜老看着三皇子半晌，最终叹了口气，“你比姜统更适合这个位置。”
三皇子瞪大眼睛，赶忙摇头表示不可能。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他亲爹到底是没咽气呢，这种大不敬的话可不能乱说，即便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公然说他更适合皇位，岂不是大逆不道，盼着南渊王归西呢不是。
“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去取这本书，姜统这么多年一直沉迷在天命预言里不可自拔，既然劝不动，那不劝也罢。”姜老挑眉，看向三皇子的目光有些犀利，“这里也没有别人，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三皇子苦笑。
他想说什么？
其实他早也对南渊王颇为不满，当初说二皇孙是天命预言的人的是他，说不是，而后突然不待见二皇孙了的人，也是他。
可南渊不是只绕着一个御蛊术转的。
五百年了，没有御蛊术，南渊虽然不算强盛，但人民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他深知没有永远强盛的国家，如今的南渊不需要御蛊术也能偏安一隅。
不是他没本事没野心，只不过建立在征战、抢夺、流血和牺牲上的强盛，只不过是给帝王添了一笔丰功伟绩，对百姓可是没什么好处。
御蛊术又不是什么可以帮助粮食增长，控制天气变幻的东西，说到底，那和强横的武力、锋利的兵器，是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咱们做个交易吧。”姜老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三皇子看的有些心里发毛，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我想你或多或少也知道，当初北凉人炼的蛊，也是有弱点的。”姜老没有说交易是什么，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三皇子点头：“对，因为他们为了滋养土地，所以总是挑选生命力强的女子，但被炼成蛊的王女魂魄虚弱，恐怕转生不成他们需要的那种女子，但若是他们有一日选中了王女的转世……”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瞪大眼睛，瞳孔地震，死死盯着姜老，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