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悠从前还未重视过这些涌动的暗潮，这是第一次，她感觉自己居然也可以离这些明争暗斗这么近。
阿兰纳月不论是否知道自己是颗棋子，她总归是有办法让那些不服她的人倒霉。
而皇帝……
荼悠看向那个威严的人，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年纪去斗这么个老狐狸，几乎没有胜算。
他不知道皇帝对圣物和北凉有几分了解，光是从卢谨那儿得知皇帝十年前把圣物转移到了宫内，就不难猜出他肯定是对北凉提防很久了，而十年前，他恐怕是发现了什么，才有所动作。
这样一个人，能同意阿兰纳月的什么决定，看来……
她猛然想起惊鸿寺那晚的大火，惊动了皇帝确潦草的收尾，以及北凉来信说是跟踪的北齐人干掉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人。
恐怕那天的大火和焦黑的尸体，是皇帝和北齐人的交锋吧，那个被烧焦的，恐怕是皇帝的人。
这个猜测暂且无法被证实，但确实是荼悠觉得最有可能性的答案。
回家的路上，九公主陪着荼悠走到了门口，打算再送一段路，有宫婢说十六皇子在欺负十公主，赶忙辞别了荼悠往回跑去。
贵女们围着荼燕和罗子喻道喜，荼悠也不打算去掺和，就跟着队伍的末尾慢慢挪向停着马车的大门。
“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扬言要嫁给十三殿下，如今板上钉钉的吃了瘪，真是有意思。”
“就是，先前我娘找了最好的媒人去说她和我哥哥的媒，被她给找人轰了出来，说是要嫁东黎最好的儿郎。去岁十三殿下回来了，见了十三殿下便心心念念，后来戎月郡主赐婚十三殿下后，她又嘴硬说不介意做殿下的侧妃。如今……哼，真是活该。”
“不是吧，那种人做你嫂嫂？”
“幸好幸好，这种眼高于顶的，还是别了。”
……
荼悠耳力还不错，听着前面几个姑娘在那儿讲悄悄话，倒是听出了一些门道来。
只不过，在她看来应该不是罗子喻倒霉了，而是阿兰纳月怕是真的喜欢长孙信，而罗子喻同时妨碍了北齐和东黎皇帝的计划。
两方人通过长孙信这个媒介在互相试探和牵制，怎会容许有一个旁人插进来搅局。
更别说罗子喻是皇后的嫡亲侄女，按照皇后那个性子，居然点头让她做自己亲儿子的侧妃，足见北齐和东黎如今背地里势同水火，不容有任何变故。
这么说来，罗子喻的心气不是一般的高。
荼悠看向前方乐呵呵的荼燕，只觉得自己这个堂姐真的是傻的透顶。
也难怪了，她和二夫人那次傻局最后把自己给坑了进去，现在落得处处不讨好，还得期盼着二夫人肚子里的那个儿子翻身。
说起来，皇后和二夫人是一对嫡庶姐妹，都是如今的宏阳伯的姐姐，这次罗子喻和荼燕同时嫁进去，怕是乐子要多了。
荼悠本来想提醒两句，但她觉得人家欢天喜地，肯定是心里有底，所以也不想去当这个圣母，剩的人家反说她泼冷水见不得人好。
到了车前，周围的姑娘们的都道了别纷纷散了去，荼悠看着荼燕得意的看着她，于是清浅的笑了笑，对荼燕施礼：“三姐姐好福气，虽然是侧妃，但三姐姐样貌才学在京中皆是掐尖，定能得四殿下青睐。”
荼燕有些意外荼悠就这么认了她日后定会飞黄腾达，但被这么夸了还是颇有些得意：“等我走了，管家权也会回到我娘手里，之前的事情都是意外，以后你可别太得意。”
她说这话是有道理的。
一方面，二夫人有个儿子，阖府上下肯定是紧着她来，那么管家权只要不还给二夫人，她随便找个错栽赃给大夫人，大夫人都是百口莫辩。
另一方面，如今的四皇妃是李甜儿，这个人虽然有些怪，总感觉举手投足既不像是那种清贫人家的女儿，也不像是贵女。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嫁了四皇子一年也没动静儿，也不许四皇子有通房，还赶走了一个曾经最贴身的婢女，也就是如今荼悠养在庄子上的那个叫小满的姑娘。
如今皇帝直接赐下了两个侧妃两个良娣，都是记录在案有名分的，侧妃更是要入玉牒，出席正式活动也是要随侍在侧的。
四皇府的后院怕是要有趣一段时间了。
“我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如今伯府里我们四房最弱势，不论是谁管家，总归不会太苛待我们，这就行了。”荼悠笑了笑，上了车。
荼燕撇了撇嘴，也上了车。
荼悠倒是没说错，先前二夫人管家，最多是变着法儿的怠慢他们四房的需求，目的是强迫他们交出爵位，如今有了儿子，只要儿子争气，这爵位就还能在。
再不济，荼燕若能顶掉李甜儿，加上皇帝对嫡出的偏爱，四皇子成为太子只是时间的问题，日后四皇子登基，那东阳伯爵位便可世袭，若东阳伯府对四皇子登基时或日后有助力，那再得个永袭的侯爵伯爵也是未可知。
这可真是一个完全的法子，荼燕最初对荼悠的仇恨，有一方面就是以为荼燕喜欢长孙令，最后得了皇后首肯要赐婚的确是荼悠。
上了车，荼悠才发现车上只有纯儿。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疑惑，纯儿忙说道：“月半姐姐忘了准备端午的粽子，所以先回去了。”
“她什么时候回去的？”荼悠问道。
纯儿想了想：“大概，半个时辰前吧。”
荼悠不疑有他，点点头靠在靠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晃悠到了家里，她看到月半端着材料在院子里支了个桌子包粽子。
见她们回来了，月半忙起身施礼道歉。
荼悠没有责怪她，只是顺眼看了看桌上的粽子数量，确信月半并没有什么时间可以去做可疑的事情。
看来真的是冤枉她了，她那天也只是被吓坏了，并不认识那个死者。
更何况，都烧成那样了，月半是如何知道死者是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