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凌枫显然不想听，也无心听。
李小川无奈，只能表示理解。毕竟他爸刚死，尸骨未寒。
饭吃不下去，话也谈不下去。那就进入下一个流程，去领阿彪的尸体。
俩人到了警察局时已经是深夜。
其他尸体已经该去哪儿去哪儿了，只要阿彪的尸体孤零零躺在停尸房里。
因为白敬武的关系，警察局已经请人帮阿彪简单修补遗容，化了妆。
不然，被一枪爆头的尸体对于视觉冲击力很强烈的。
凌枫站在停尸台前，面无表情的看着白布单子下的轮廓。
李小川比他更不愿意面对，所以并不催他。甚至凌枫准备揭开盖尸布时，李小川下意识还想阻拦。
好像看不见就可以假装阿彪还活着。
凌枫看着阿彪的脸。因为被画过妆了，所以并不恐怖。
他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仿佛要将阿彪的样子刻在心里。
最后，陪着他们领遗体的警察不耐烦了，拿过来一个文件夹，向凌枫道：“你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把死者遗体带走了。”
凌枫签了字，这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把阿彪的遗体带走。
他现在身无分文，更无长物。难道要背出警察局吗？
那出去以后呢？
前所未有的忧愁席卷而来，令他十分的无助。
李小川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意思，有我呢。
然后他让阿大找人把阿彪的遗体抬到车子上。直奔殡仪馆。
李梅那个人精已经预订了最大的告别厅来给阿彪停灵。
阿彪大小也是一代枭雄，以李小川是不可能让他憋憋屈屈的走的。而且他有儿子，又不是绝户。
倘若此时潦草，日后他的儿子如何人前立足？
在李小川的授意下，在港岛各大媒体刊登了卜诰。李小川亲自出马，以阿彪的兄弟，凌枫的叔叔的身份，主持这场葬礼。
此时官方对于阿彪财产的查封还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李小川这边却高调给阿彪治丧。可把港岛媒体给高兴坏了。每天写不完的新闻素材，剪不完的花絮。
阿彪虽然不是港岛地下世界腕儿最大的，但绝对是有史以来，葬礼办的最轰烈的。
道儿上的人怕惹麻烦，最开始不敢来祭奠。
可随着官方公布，阿彪是和间谍战斗时被打死的。不管他以前怎样，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凭这他就是民族英雄啊。
这一大反转令全港岛民众都始料不及。
更令民众们意外的是。第一批前去祭拜的人竟然是某警局局长及一众干事人员。
阿彪生前是黑涩会啊。
警察祭拜黑涩会，要不是亲眼得见谁敢想？但现实就这么华丽丽的发生了。
而且，顺理成章，毫无违和。
因为阿彪真的是在和间谍战斗时被打死的。
他自己估计做梦都没想到过，混了一辈子江湖，临了还能混个为国捐躯。
就冲这为国捐躯，警察局长去祭拜就应当应分。
警察都去了，民间机构组织组织也都去了。
老百姓都去了。同为道儿上人，不去是不是不合适。
更何况，他们祭拜的是阿彪那个黑涩会大佬吗？
当然不是。
他们祭拜的是为国捐躯的民族英雄。
如此一来，阿彪的葬礼办的那叫一个空前绝后，港岛某市可以说万人空巷。
为了维持秩序，政府都派出了军用直升机。
一天里头，无论是何时打开电视机，除了固定的新闻，铺天盖地都关于阿彪生前身后的话题。
短短几天就不知道演绎出多少个版本。
当然了，这些仅限于在港岛。大陆并没有被惊起一丝波澜。
毕竟，大陆没有黑涩会。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葬礼再轰烈也终有曲终人散那一刻。
阿彪入土为安，之前和凌枫谈的话题再次提上日程。
有些事逃避是没用的。而凌枫此刻其实也别无选择。
关于阿彪遗产的事，已经进入官方审查流程。至于什么时候审查结束快则三年，慢则五载，甚至更久。
在这期间，那些财产将会一直处于查封状态。和阿彪有关联的各种账户也会处于冻结状态。
这就是没文化的致命之处但凡阿彪上过大学，就会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应该及早设置离岸账户或者给凌枫设置个信托基金。至少让他的生活不至于一下子处于贫困潦倒状态。
就凌枫目前的状态。没钱、没房、没工作。
在港岛还没有人愿意收留。
因为他有仇人。
如果不是李小川一直跟他形影不离，他这会儿已经被仇杀不知道多少回了。
所以，不管愿意不愿意，他是没得选的。
被宠溺的孩子，别管多大年龄，一旦失去庇护，是没有给自己遮风挡雨的能力的。
所以，认清现实的凌枫，跟着李小川上了离开港岛的渡轮。
阿彪死后这些天，他几乎没怎么掉泪。可是当渡轮离开港口那一刻，他忽然间悲从中来，不顾形象的扒着栏杆，望着渐行渐远的港岛嚎啕大哭。
李小川想去劝慰他，一向不是自己份内事就扮演泥塑的阿大，忽然伸手拦住了他：“让他哭吧。哭够了，或许心里对你的怨恨能少点。”
李小川一愣。
阿大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有些事，有些人，差不多就行了。太当回事了只能感动你自己。”
李小川是知道自己毛病的。他因为成长经历的缘故，经常会陷入一厢情愿的独断专行中。
上辈子没人点醒他，所以他做了很多蠢事，被人蒙在鼓里当了一辈子王八，最后把自己活活气死。
这辈子沾刘丽娜的光，他及早意识到了自己这个缺点。
他当时不是想把刘丽娜和王金虎捏一堆嘛。刘丽娜骂他乱替别人做主，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意愿。他才意识到的。
此后，他时刻警醒，但偶尔还是难免犯错。因为那是长进骨子里的臭毛病，非常难改。
如今阿大都看不下去出言提醒了。肯定是自己这次犯毛病犯的有点狠了。
李小川是善于反思的。
于是他就开始从头到尾反思关于阿彪这件事。
可是，思来想去半天。从渡轮上，思考到飞机上，他都没发现这件事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哪里独断专行了。
那可不行。这事要是整不明白，他睡觉都不踏实。他捅了捅阿大：“你为什么那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