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的幽魂画师
青河镇的暮色裹着腐叶气息,将镇口的老槐树染成诡异的暗紫色。李承道拄着桃木剑的指节发白,褪色道袍下摆被风掀起,露出绑着铜钱的玄色绑腿。身旁的林婉儿突然攥紧腰间符咒,发间银铃发出细碎的颤音——远处巷口的墙面上,蜿蜒的暗红痕迹在暮色中如新鲜的伤口般刺目。
\"师父,是失踪女子留下的颜料。\"林婉儿蹲下身子,素白指尖悬在痕迹上方三寸。符咒无风自动,灰烬簌簌落在她染着朱砂的指甲上,\"阴气顺着画痕游走,像活物。\"
赵阳背着塞满黄符的布袋凑过来,新道袍下摆沾着赶路时的泥点。少年强作镇定地掏出罗盘,却见指针疯狂旋转:\"这、这不对劲!画痕延伸的方向......\"他话音戛然而止,罗盘突然迸出火星,在青砖上烧出焦黑的符号。
李承道瞳孔微缩。那个符号他再熟悉不过——十年前在湘西乱葬岗,数百具无主尸身胸口都刻着同样的印记。此刻在青河镇重现,绝非巧合。他握紧桃木剑,剑身符文泛起微光:\"顺着痕迹走。\"
三人拐进巷子时,腐臭味愈发浓烈。月光穿过残破的屋檐,在墙面上投下斑驳阴影。赵阳突然拽住林婉儿的衣袖,喉结滚动:\"师姐,你听......\"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头顶传来,像是指甲刮擦砖石。李承道猛地举剑,桃木剑却穿透了一片虚无。墙面上,暗红颜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勾勒出女子扭曲的五官。赵阳倒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砖墙。他惊恐地发现,墙缝里渗出粘稠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黑色。
\"闭眼!\"林婉儿突然扯下腰间铃铛掷向墙面。银铃炸开金光的瞬间,赵阳瞥见画中女子空洞的眼窝里爬出黑色甲虫。当他再睁眼时,墙面已恢复平整,唯有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李承道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石头底部粘着半片带血的指甲。他将指甲放在鼻尖轻嗅,脸色骤变:\"人血混着尸油,还有......\"他突然住口,目光扫过远处荒废的火葬场。那里的烟囱如同折断的手指,在夜空中投下巨大的阴影。
此时,巷口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一个白发老妇人拄着拐杖颤巍巍走来,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李承道。她破旧的衣襟上沾着暗红颜料,嘴角挂着涎水:\"画师回来了......火葬场的壁画活了......\"话音未落,老妇人突然抓住赵阳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别相信画里的眼睛!\"
林婉儿迅速甩出符咒,老妇人惨叫着松开手,在地上翻滚两下没了动静。赵阳望着手腕上青紫的掐痕,发现皮肤下隐约浮现出细小的纹路,竟与罗盘上的焦痕如出一辙。
\"找地方落脚。\"李承道将老妇人的衣袖塞进怀中,转身时,道袍下摆扫落墙角的瓦片。瓦片下,半张泛黄的画纸露出一角,上面是半张惊恐的女子面容,眼睛处被挖去两个血洞。
深夜,客栈的油灯在风里摇曳。李承道摊开老妇人的衣袖,布料上的颜料在符火下显现出密文:\"七月十五,百鬼作画,魂入丹青,永世为囚。\"林婉儿突然按住师父的手,瞳孔倒映着窗外的月光——对面屋顶上,一道黑影正俯身作画,月光勾勒出他手中滴血的画笔。
赵阳抄起铜钱剑冲出门,却见街道空无一人。墙面上,一幅未完成的女子画像正对着他微笑,颜料未干的嘴角还在往下滴着血。他伸手触碰画像,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是摸到了死人的皮肤。
与此同时,李承道在客栈房间发现了更可怕的事。床底散落着十几片指甲,每片都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当他将指甲拼成圆形,中央赫然显现出火葬场的轮廓。窗外,乌鸦的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恐怖盛宴欢呼。
而在镇郊火葬场,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缓缓开启。墙面上,新完成的壁画栩栩如生——三个道士模样的人,正被无数双手拖入黑暗。壁画旁,苏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他举起画笔,蘸了蘸手中的\"颜料\",开始勾勒下一幅作品。
更鼓声穿透潮湿的夜雾,李承道握着发烫的桃木剑,指腹摩挲着剑柄处刻着的镇邪咒文。客栈的木板地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赵阳脖颈后的冷汗顺着新道袍领口滑进脊背,他盯着窗外飘忽不定的绿光,突然抓住林婉儿的袖口:“师姐!那是不是……”
林婉儿的银铃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她猛地扯下腰间符纸甩向窗口。泛黄的符纸在空中自燃,照亮了窗外密密麻麻贴在玻璃上的人脸——那些面容肿胀发紫,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滚落,嘴角裂开至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赵阳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摆满法器的木桌,铜铃、罗盘哗啦啦散落一地。
“是吊死鬼!”李承道咬破指尖在桃木剑上画出血符,剑身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金光,“捂住耳朵!别听它们的哭声!”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像是千百人同时扼住喉咙发出的呜咽。赵阳感觉鼻腔里涌入腐臭的气息,恍惚间看见无数青丝从窗缝钻进来,缠住他的脚踝。
林婉儿手腕翻飞,七张镇魂符呈北斗之势贴在墙上。符咒化作金色锁链,将扑进屋内的鬼影捆住。其中一个女鬼脖颈处的绳索还在渗血,她扭曲的手指突然穿透林婉儿的防御,直取面门。千钧一发之际,李承道的桃木剑横劈而来,剑气所到之处,女鬼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黑烟消散。
“它们在拖延时间!”李承道盯着地面逐渐蔓延的黑色水渍,那些水渍正汇聚成火葬场的形状,“赵阳,取墨斗来!”少年手忙脚乱地从布袋里掏出墨斗,却发现墨线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的血色。
就在这时,整栋客栈开始剧烈摇晃。天花板的横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掉落。林婉儿抬头,惊恐地看见房梁上倒挂着密密麻麻的尸体,他们的脚尖滴着黑水,在地面形成诡异的阵法。李承道将桃木剑插入地面,符文光芒冲天而起,与屋顶的阴气激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师父!看窗外!”赵阳突然指向远处。镇郊火葬场的方向,冲天的幽蓝火焰腾空而起,照亮了半边天空。火焰中,无数人影在扭曲挣扎,他们的面容与墙上的壁画如出一辙。李承道脸色大变,他想起老妇人衣袖上的密文——七月十五,正是今夜!
三人冲出客栈时,街道上弥漫着浓重的雾气。雾气中隐约传来画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每走一步,墙面上就多出一道新鲜的血痕。林婉儿取出罗盘,却发现指针正疯狂地指向火葬场,边缘还渗出黑色的液体,像是罗盘本身在流血。
火葬场的铁门已经大开,门口的石狮子双眼被挖去,取而代之的是两颗新鲜的人眼,还在滴着血水。赵阳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不适踏入大门。院内的景象让他几乎窒息——满地都是未干的颜料,颜料中浸泡着残缺的肢体,远处的焚尸炉正发出令人作呕的烤肉香气。
“小心!”林婉儿突然拽住赵阳往后急退。原本空无一人的墙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他手持画笔,苍白的脸上挂着病态的微笑,黑色长袍沾满暗红颜料,脚下踩着一具女子的尸体,正是白天失踪的那个。
“苏墨!”李承道握紧桃木剑,剑身符文随着怒意愈发耀眼,“你用活人魂魄作画,就不怕遭天谴?”
苏墨轻笑一声,声音像是指甲刮擦玻璃:“天谴?我不过是在完成十年前未竟的事业。”他举起画笔,笔尖滴落的颜料在空中化作一条血蛇,“你们看,这些魂魄绘出的色彩,多么绚丽。”血蛇张牙舞爪地扑向赵阳,少年慌乱中甩出一把铜钱,却见铜钱在接触血蛇的瞬间被腐蚀成黑色。
林婉儿迅速结印,九道符纸化作锁链缠住血蛇。然而苏墨只是轻轻挥动画笔,墙面的壁画突然活了过来。画中的恶鬼爬出墙壁,它们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油彩质感,指甲长而锋利,朝着三人扑来。李承道挥舞桃木剑,剑气劈开恶鬼,却发现被劈开的地方又迅速愈合。
“这些恶鬼是用活人魂魄和尸油混合绘制的,普通方法伤不了它们!”林婉儿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快速绘制符纸,“师父,还记得湘西的灭魂火吗?”
李承道眼神一凛,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头血在桃木剑上。剑身符文瞬间化作熊熊烈火,他大喝一声,挥剑斩向扑来的恶鬼群。火焰所到之处,恶鬼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飞灰。苏墨脸色微变,手中画笔挥舞得更快,火葬场四周的壁画全部活了过来,密密麻麻的恶鬼将三人围在中央。
赵阳感觉呼吸困难,四周的阴气像是实质般挤压着他的心脏。他摸到布袋里的镇魂铃,那是林婉儿亲手为他炼制的法器。少年咬牙将铃铛抛出,铃声清越,暂时压制住了部分恶鬼。趁着这个机会,李承道和林婉儿迅速布置阵法,符纸在空中组成巨大的八卦图,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苏墨见状,突然仰天大笑:“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太晚了!”他将画笔插入自己胸口,鲜血喷涌而出,在地上形成诡异的阵法。火葬场的焚尸炉轰然炸裂,无数冤魂从中涌出,它们的身体半透明,隐约能看到体内流动的颜料。
“这些都是十年前被他们害死的人,”苏墨的声音开始变得飘忽,“他们贩卖人口,用活人尸体炼制颜料,事情败露后就放火烧了这里。而我……不过是被他们的怨念选中的容器罢了。”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逐渐融入周围的阴气之中。
李承道看着疯狂的恶鬼群,握紧桃木剑:“不管什么怨念,今天都要让这里的冤魂安息!”随着他的动作,八卦图的金光大放,与恶鬼的阴气激烈碰撞。一场惊心动魄的正邪大战,在充满血腥与恐怖的火葬场中,正式拉开帷幕。而此时,赵阳注意到苏墨消失前,眼神中闪过一丝解脱,这让他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八卦图的金光与恶鬼的阴气轰然相撞,火葬场的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赵阳脚下一空,整个人坠入漆黑的地底。坠落的瞬间,他本能地抓住岩壁凸起的石块,掌心却传来黏腻的触感——那上面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膏状物,在微光中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分明是用尸油混合朱砂调制的颜料。
\"赵阳!\"林婉儿的惊呼声从上方传来。她甩出符咒结成绳索,却见无数女鬼从裂缝中钻出,指甲化作锋利的画笔,将符绳割裂成碎片。李承道桃木剑上的灭魂火熊熊燃烧,却在触及女鬼的瞬间被诡异的油彩吞噬,火焰反而变成了妖异的青绿色。
地底深处,赵阳的后背撞上冰凉的石壁。当他挣扎着起身时,发现四周墙壁上密密麻麻画满了壁画。这些画作与地面的截然不同,画中描绘着火葬场曾经的模样:西装革履的男人押解着铁链捆绑的女子走进焚尸炉,角落里的工人用陶罐收集着尸油,而画面中央,一位戴金丝眼镜的老者正拿着画笔,将活人鲜血与尸油混合成颜料。
\"欢迎来到真相之殿。\"苏墨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少年猛地转身,只见画师的身影在壁画间忽隐忽现,黑色长袍沾满滴落的颜料,如同行走的调色盘,\"十年前,青河镇火葬场表面焚化尸体,实则为黑市提供'特殊颜料'——少女的魂魄与尸油融合,能绘制出永不褪色的画作。\"
赵阳摸到腰间的铜钱剑,却发现剑身上的符文正在剥落。壁画中的人物突然转动眼珠,戴金丝眼镜的老者裂开血盆大口,伸出画框抓住他的脚踝。少年惊恐地挣扎,看见老者脖颈处挂着的玉佩——半枚刻着\"苏\"字的古玉,与苏墨腰间的配饰一模一样。
\"那是我父亲。\"苏墨的声音带着扭曲的笑意,壁画中的老者突然变成少年时期的他,跪在满地尸体间哭泣,\"他们想让我继承'家业',可我只想画真正的艺术。\"话音未落,墙壁轰然震动,无数画中恶鬼伸出利爪,将赵阳拖入壁画之中。
地面之上,李承道的道袍已被鲜血浸透。他看着逐渐被油彩侵蚀的桃木剑,突然想起湘西那桩惨案——当年他为除邪祟,误杀被附身的孩童,自此背上杀孽。此刻剑上符文黯淡,是否预示着因果循环?
林婉儿的银铃已碎裂两半,她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鲜血却化作黑色墨汁。当她抬头望向焚尸炉废墟,瞳孔骤然收缩——那里正缓缓升起一幅三丈高的巨型壁画,画中描绘着李承道师徒三人被千刀万剐的场景,而执笔的人,赫然是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客。
\"小心幻象!\"李承道挥剑劈开扑来的画中恶鬼,却见剑锋所指之处,林婉儿的白衣染满鲜血,银铃变成了滴血的锁链。他猛地咬破舌尖,以痛觉驱散幻境,却听见女儿国传来赵阳微弱的呼救。
地底壁画世界,赵阳被绑在画架前。苏墨手持画笔逼近,笔尖滴落的颜料在地面腐蚀出深坑:\"你知道吗?活人作画最妙的,是能捕捉到恐惧的色彩。\"他的画笔突然刺入少年手臂,赵阳惨叫着,却发现伤口流出的鲜血在空中凝结成画,竟是林婉儿被恶鬼撕扯的场景。
\"住手!\"赵阳挣扎着,腰间的镇魂铃残片突然发烫。他想起林婉儿教他的口诀,强忍着剧痛念动咒语。残铃发出清越的鸣响,壁画开始扭曲变形,苏墨的身影变得虚幻。
\"没用的。\"苏墨的声音带着癫狂,\"当第一幅活人画作完成,整个青河镇就是巨大的画纸!\"他挥动画笔,地面裂开缝隙,无数颜料化作触手缠住赵阳。少年绝望之际,突然瞥见壁画角落——那里画着戴着青铜面具的老者,手中握着与苏墨一模一样的画笔,而背景中,赫然出现了李承道年轻时的模样。
与此同时,地面的战斗愈发惨烈。林婉儿的符咒全部失效,她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用朱砂绘制的本命符。符咒燃烧的瞬间,巨型壁画出现裂痕。李承道抓住机会,将桃木剑刺入壁画中心。然而,当剑刃触及画中青铜面具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将他整个人吸入画中。
地底的赵阳看着壁画中师父的身影,突然明白过来。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带血的手指在墙上涂抹,画出苏墨父亲残害女子的场景。随着画作完成,整个壁画世界开始崩塌,苏墨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被颜料反噬,逐渐融化成一滩血水。
\"赵阳!\"林婉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少年抬头,看见师姐用燃烧的长发结成绳索垂下。他抓住绳索的瞬间,地底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当三人终于爬出地面时,火葬场的壁画全部龟裂剥落,露出墙皮下密密麻麻的人骨,而那幅巨型壁画中央,青铜面具的裂痕中,缓缓渗出黑色的血水。
夜色渐深,青河镇的雾气愈发浓重。李承道捡起半块青铜碎片,发现背面刻着与湘西惨案相同的符文。林婉儿握紧残破的银铃,看着远处迷雾中若隐若现的黑影——那是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正举着滴血的画笔,朝着他们露出森然的微笑。
残月被乌云吞噬的刹那,火葬场废墟下的人骨堆突然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李承道将青铜碎片收入道袍内袋,掌心的符文仍在发烫,仿佛与地底某种邪恶力量产生共鸣。林婉儿把烧焦的长发束成发绳,银铃残片在她指尖轻轻晃动,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赵阳浑身血迹斑斑,手臂上被画笔刺伤的伤口还在渗出黑血,他突然指着远处惊叫:“你们看!那些颜料在动!”
地面上未干的暗红颜料如同活物般蠕动,沿着裂缝汇聚成溪流,朝着镇中心蜿蜒而去。颜料流过之处,青砖表面泛起诡异的油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甜气息,像是腐烂的脏器与松节油混合的味道。李承道握紧桃木剑,剑身符文却只是微弱闪烁,仿佛被某种力量压制。
“顺着颜料找。”李承道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十年前湘西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他也见过类似的血纹,最终导致整个村落的孩童沦为亡魂。林婉儿默默将本命符的灰烬撒在地上,符咒化作萤火,照亮了颜料溪流的方向。赵阳则掏出罗盘,这次指针不再旋转,而是坚定地指向镇西的城隍庙。
城隍庙的朱漆大门早已斑驳,门环上缠绕着枯萎的藤蔓。颜料溪流在庙前消失,却在门槛处留下一道新鲜的血手印。赵阳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重的尸臭扑面而来。殿内供奉的城隍爷神像倒在地上,头颅不知去向,空荡荡的脖子上插着一支画笔。
“小心!这是画魂的祭坛。”林婉儿话音未落,墙壁上的壁画突然渗出黑色汁液。那些壁画描绘着不同朝代的祭祀场景,祭司们手持画笔,将活人开膛破肚,用鲜血调制颜料。画面中的人物突然转动眼珠,从壁画中伸出黏腻的触手。李承道挥剑斩去,却发现触手被斩断后立刻愈合,反而在剑身上留下腐蚀性的痕迹。
赵阳在角落发现一个木制画架,上面摆着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画。画中女子面容模糊,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晰——正是他们在火葬场壁画中见过的受害者之一。当他凑近查看时,画布突然卷起,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林婉儿立刻甩出符咒,却见符咒接触画布的瞬间被吸成碎片。
“用灭魂火!”李承道将桃木剑插入地面,试图召唤火焰,却只冒出几缕青烟。他这才惊觉,城隍庙内的阴气如同实质,正在吞噬所有阳气。林婉儿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头血在银铃残片上,铃铛发出尖锐的声响,震碎了部分壁画。趁着这个机会,李承道强行调动体内真气,桃木剑终于燃起微弱的火焰。
火焰触及画架的瞬间,画布发出凄厉的尖叫。赵阳从破碎的画布中滚落出来,面色惨白如纸。他颤抖着指向画架后方:“那里……有个密室。”密室的入口被一幅巨大的壁画掩盖,画中是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正在绘制世界地图,每个大陆的轮廓都由扭曲的人脸构成。
推开壁画,三人进入密室。室内摆满了坛坛罐罐,里面浸泡着各种人体器官,坛口漂浮着凝固的颜料。正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本皮质封面的画册,封面上用金线绣着“百魂图录”四个大字。李承道翻开画册,里面每一页都画着不同的女子,她们的眼睛都被挖去,取而代之的是跳动的火苗。
“这些都是被用来制作画魂的祭品。”林婉儿的声音带着愤怒和悲伤,“而最后的成品……”她突然住口,因为画册的最后一页是空白的,但纸张上却隐约浮现出李承道师徒三人的轮廓。
就在这时,密室的墙壁开始渗出血水。苏墨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比之前更加空灵:“你们以为我死了?在画的世界里,我们都是永恒的存在。”血水汇聚成苏墨的身影,他的身体半透明,能够看到内部流动的颜料。“当年父亲被你们剿灭,现在该我来完成他的遗愿了。”
李承道这才明白,十年前湘西的案件与如今的青河镇惨案竟是一脉相承。他握紧桃木剑:“你们用活人作画,就不怕天打雷劈?”苏墨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密室嗡嗡作响:“天?天在哪里?当第一个画魂诞生时,我们就已经超越了生死!”
话音未落,密室顶部突然裂开,无数画魂从天而降。这些画魂形态各异,有的是扭曲的人脸,有的是长满画笔的怪物。林婉儿迅速布置阵法,符咒在地面组成八卦图,但画魂们却轻易穿透了阵法。赵阳想起在壁画世界的经历,他抓起桌上的颜料,在地面画出苏墨父亲残害女子的场景。
画作完成的瞬间,整个密室剧烈震动。苏墨的声音开始变得不稳定,他尖叫着:“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赵阳趁机将颜料泼向苏墨,接触到颜料的画魂们发出痛苦的哀嚎,开始融化。李承道抓住机会,将桃木剑刺入苏墨的胸口。
苏墨在消散前,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去……找青铜面具的主人……他在……”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彻底化作一摊血水。密室开始崩塌,李承道师徒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出城隍庙。
街道上,颜料溪流已经消失,但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阴气。李承道望着天空中逐渐凝聚的乌云,知道这场战斗远未结束。青铜面具的主人还在暗处,而他们手中唯一的线索,只有那块刻着神秘符文的青铜碎片。林婉儿握紧银铃残片,赵阳则摸着手臂上的伤口——那里的黑血已经凝固,形成了一个与青铜碎片上相同的符文。
青河镇的晨雾裹着铁锈味,李承道摊开掌心的青铜碎片,符文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幽蓝。碎片边缘的齿痕与城隍庙密室壁画里青铜面具的裂痕严丝合缝,而赵阳手臂上凝结的黑血符文,此刻正与碎片产生细微共鸣,仿佛无数细小的虫蚁在皮肤下游走。
“师父,镇民都聚在城隍庙前。”林婉儿的白衣染着昨夜战斗的血渍,银铃残片被红线重新串起,垂在腰间叮当作响。她指向街道尽头,那里人声鼎沸,却透着诡异的死寂——所有镇民都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城隍庙的飞檐,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赵阳握紧铜钱剑,剑穗上的朱砂已经黯淡。他看见人群中陈老佝偻的身影,老人脖颈处蜿蜒着暗红色纹路,如同新画上去的颜料。当三人靠近时,陈老突然转头,嘴角咧到耳根:“来了?该完成最后一幅画了。”
话音未落,城隍庙废墟中腾起黑色烟雾,在空中凝结成巨大的画布。画布里,戴青铜面具的人缓缓浮现,他手中握着的画笔由无数白骨拼接而成,笔尖滴落的不是颜料,而是混合着碎肉的浓稠液体。李承道感觉道袍内袋的青铜碎片发烫,十年前湘西的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个雨夜,他同样见过这样的画笔,当时握着它的,是自己亲手斩杀的孩童。
“你究竟是谁?”李承道桃木剑横在胸前,剑身符文却黯淡无光。面具人不答,画笔在空中虚挥,陈老等镇民突然齐刷刷跪下,指甲深深抠进青砖,鲜血顺着指缝流淌,在地面汇聚成颜料溪流。赵阳惊恐地发现,这些血水竟自动爬上墙壁,开始勾勒他们三人的轮廓。
林婉儿甩出最后一张符咒,符咒却在触及烟雾的瞬间自燃成灰。她摸到胸口残存的本命符灰烬,突然想起密室中《百魂图录》的最后一页——此刻空中的画布,与那空白页上的轮廓正在重叠。面具人开口了,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石板:“李承道,你以为杀了苏墨父子就能赎罪?当年湘西的孩子,不过是我的试笔罢了。”
赵阳感觉手臂的黑血符文开始灼烧,剧痛中,一段记忆突然涌入脑海:幼年的苏墨跪在父亲脚下,看着戴青铜面具的人将画笔刺入孩童眉心,颜料与鲜血飞溅在未完成的地图上。而地图的边缘,赫然画着李承道年轻的面容。
“你利用我……”李承道声音发颤,桃木剑几乎握不住。面具人发出刺耳的笑声,画笔猛地挥向画布。赵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向空中,他看见自己的皮肤开始剥落,化作颜料飞向画笔。林婉儿银铃骤响,不顾一切地冲向画布,却被无数画魂缠住,白衣瞬间染成黑色。
千钧一发之际,李承道突然将青铜碎片按在胸口。十年前的杀孽、今夜的血雾、赵阳记忆中的画面,在剧痛中连成一线。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面具人画中的棋子,所有的降妖除魔,都是为了让画笔吸收更多怨念。“以我为墨!”老道士突然大喝,道袍下的皮肤浮现出古老的符咒,整个人开始透明化。
桃木剑插入地面,李承道的身体化作金色光芒,冲向面具人手中的画笔。赵阳感觉手臂的符文炸裂,黑血化作锁链缠住画笔;林婉儿咬破舌尖,将本命精血喷在银铃上,清越的铃声震碎画魂。面具人发出怒吼,画布开始扭曲,露出其下的真实面容——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皮,只有黑洞洞的眼鼻口,不断渗出黑色颜料。
“原来你根本不是人……”林婉儿的声音带着血丝。面具人(或者说它已不能称之为人)疯狂挥舞画笔,整个青河镇开始震动。房屋化作颜料,镇民的身体扭曲变形,融入空中的巨幅画作。李承道的金光与赵阳的黑血锁链死死缠住画笔,林婉儿趁机将银铃残片刺入面具人的“眉心”。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画笔断裂成无数碎片。面具人发出非人的尖啸,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漫天血雨。李承道的金光逐渐消散,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定:“婉儿,赵阳,记住……画魂不灭,只因人心有垢……”老道士的身影最终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朝阳。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青河镇的血雾开始消散。赵阳看着手臂愈合的伤口,那里留下了铜钱大小的金色印记;林婉儿握紧银铃残片,发间的红线突然绽放出桃花般的色泽。废墟中,一块完整的青铜面具静静躺着,面具背后刻着一行小字:墨尽人魂归,心清邪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