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葵青以前会有那些看似矛盾，又违背常理的行动。
现在看来，都是为了那个更残酷的“摸底”任务服务！
而他，索命，不过是这场内部清洗中，一个刚刚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的，险些被误杀的配角！
他不是没经历过生死，不是没见过追风楼的阴暗面，但如此直白、如此系统地揭示高层对内部的猜忌与清洗。
无论是作为清洗者还是被清洗者，都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对于身份质疑，却并未消散，面前的葵青和陈棠礼同样值得怀疑。
画皮鬼的易容术，索命见识过，不仅能假冒吴小姐，就连葵青也曾经被假冒过。
葵青开口了，说。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给你看一样东西，看完了，你就会相信我们不是假冒的。”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现在要把手伸进衣服里，把它拿出来。”
索命想了想，点头，说。
“可以，但是只能用一只手，而且必须慢慢的拿出来。”
葵青没说话，缓缓抬起手，尽量慢，以确保不会造成索命误判的速度探入自己贴身的内袋。
一个东西出现在葵青的手掌心里。
是一枚勋章，一枚金狼头勋章。
葵青说。
“我的确是葵青，他也的确是陈棠礼，你是追风楼的人，应该知道勋章意味着什么。”
“凭着这枚金狼头勋章，你也应该能相信我们不是冒牌货易容的。”
索命也不得不承认，勋章对于一个追风楼成员的重要性。
他想起一个故事，说曾经就有一位立下赫赫战功的金章前辈，在一次极端危险的任务中，不慎遗失了代表他身份的金狼头勋章。
尽管他九死一生完成了任务，但勋章丢失被上报后，司长亲自下令，将其就地降级为银章！
此后的岁月里，无论他如何拼命，如何弥补，直到战死殉职，他都再未能重获金章之位，带着银章的身份埋入黄土。
这个故事，还是当初在野外训练场那几年时听张老狗说的。
那个时候，索命年龄还小，不排除张老狗当时有添油加醋，借此来吓唬他们这些小孩的动机。
但是，追风楼的勋章，与佩戴者的身份、荣誉、紧密绑定，绝不容有失！这是毋庸置疑的。
除非人死了，或者尸体和遗物彻底落入敌手且未被追回，否则，代表身份的勋章，绝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冒牌货”手中。
葵青没有说话，只是手腕轻轻一抖，把勋章抛给索命。
索命伸手接住，仔细检查。
勋章，追风楼成员证明身份的重要物件，不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是能力的象征。
其质地，花纹，重量以及各种细节，都不是那么容易被仿造的。
这枚金狼头勋章，货真价实。
如果眼前这个葵青是画皮鬼假扮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真正的葵青已经死了， 而且他的勋章被敌人缴获。
但……这可能吗？
如果葵青已死，陈棠礼的态度，以及他们之前关于任务、关于司长的叙述，又该如何解释？
一个能杀死葵青并夺取其勋章、还能把一个极少出现在一线的司长助手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的敌人，其图谋和能量，恐怕远非画皮鬼之流能够办到的。
可能性太小了，小到近乎荒谬。
索命看着那枚冰冷的勋章，心中的惊涛骇浪并未平息。
但那股针对葵青和陈棠礼身份真假的极端怀疑，却如同撞上礁石的海浪，开始被迫退散。
他缓缓抬起头，将勋章抛回给葵青。
动作有些僵硬，但已经没有了拔剑相向的敌意。
葵青接住勋章，重新收回怀中，动作一如既往的沉稳。
他看着索命，眼神深邃，说。
“现在，你至少可以确定，站在你面前的，不是画皮鬼。”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又重若千钧。
“至于其他的……信与不信，选择权在你。”
“任务还没有结束，我们必须尽快带着铁盒和吴小姐回追风楼。”
“你是要继续完成你作为第九个助手的职责，还是要在这里，做出别的选择？”
索命当然知道葵青嘴里“别的选择”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索命还当自己是追风楼的人，就应该去完成自己助手的职责。
反之，如果与葵青为敌，葵青大可以在这里杀了自己，回去写一份报告，告诉司长索命有问题，已被清理。
毕竟葵青手里有司长给的生杀大权，死了他一个索命，哪怕是误杀，对于追风楼来说也并不在乎。
勋章，让索命确认了葵青的真伪。
但疑问并没有因此解开，反而因为葵青对核心问题的回避而更加淤积。
他像是被困在一张蜘蛛网中央，看得见无数丝线，却理不清头绪，他又问。
“我现在，最不明白的，还是有关画皮鬼的事情。”
“你们不仅放了他，还把金锭给了他，这里面绝对不简单。”
“陈先生不说，你也不肯解释，让我怎么相信，我们还在同一条船上？”
葵青静静听完，脸上没有丝毫被冒犯或是不耐烦的神色，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刚刚我已经说过，这两个问题，我不会回答你。”
“至于这次任务的其他关联细节，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
葵青转头，继续往回走，陈棠礼跟上，索命也跟了上去。
前面的葵青往前走着，头也没回，他说。
“你一直试图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看作一个整体。”
“但很多时候，江湖上的事，就像这苗疆的雨林，藤蔓交错，看似一体，实则各有各的根须。”
“吴小姐，是吴小姐的事情，她寻找天塔妖铃，动机你已经知道，是想要报仇杀人。”
“但是，盯着她的眼睛，远不止我们。有人知道她在找天塔妖铃，所以蛰伏在暗处，想等她找到，再抢走。”
“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人，则在全力阻止她找到天塔妖铃。”
“原因可能各异，或许是知道那个东西的危害，或许是不想让她达成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