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兽瞳蛰伏在浓重的阴影里，像两团跳动的鬼火。
其间翻涌着令人牙酸的撕扯声，是利爪刮擦金属的锐响，混着某种骨肉分离的湿腻动静，在密闭空间里来回冲撞。
阿杰和莉利雅贴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背脊抵着的瓷砖沁出刺骨的寒意，像在提前预告死亡的温度。
他们都没再说话，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沙砾，彼此的呼吸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那些厮杀声越来越近，每一声怪物的嚎叫都像重锤砸在神经上，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忍不住相拥在一起。
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像擂鼓般撞着彼此的肋骨。
而就在咫尺之遥，怪物温热的鼻息喷在颈侧，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一呼一吸间，竟奇异地没有杀意，反倒透着几分焦躁，像在等待什么。
直到两人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
眼前是地狱般的景象。碎骨与残肢像垃圾般堆得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污浸透了每一寸地面，连惨白的灯光都被染成了诡异的绯红。
而在这片狼藉中央，站着那头救了他们的怪物。
它有着花豹的斑斓皮毛，身体被更深的血液浸透，斑驳得令人心惊。
细长的四肢肌肉贲张，却长着人类的手掌，黑色长发黏在汗湿的脖颈上，遮住了半张脸。
当它朝两人转过脸时，露出的眼睛是纯粹的赤红，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嘶吼。
莉利雅的脸瞬间褪尽血色，指甲深深掐进阿杰的胳膊，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衣服，黏在皮肤上像层冰壳。
绝望像潮水般将两人淹没，刚燃起的求生欲又被狠狠掐灭。
长的恶心，太恶心了……
可下一秒，豹人却低下了头，鼻尖轻轻蹭过莉利雅的衣角，动作竟带着几分迟疑的温柔，像在确认什么。
它甚至用毛茸茸的侧脸蹭了蹭她的手臂，粗硬的毛发扫过皮肤，意外地不令人厌恶。
“它……好像没有恶意？”
阿杰试探着伸出手，话音未落，豹人突然皱起鼻子，露出尖利的獠牙，赤红的眼睛里瞬间燃起凶光。
阿杰吓得脖子一缩，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豹人没再理会他，用蛮力扯着莉利雅的衣角往深处走。
莉利雅想挣扎，可那力气大得惊人，她像片落叶般被拖拽着，根本反抗不得。
它又看了眼瘫在地上的阿杰，另一只手捞起他的后领，像拎小猫似的把他扛在肩上。
“咳——咳咳！”
阿杰被颠得咳出几口黑血，肋骨断裂般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只能徒劳地抓着豹人的皮毛。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被带进一间泛着冷蓝光的封闭实验室。
阿杰被粗鲁地丢在地上，疼得他闷哼一声；而莉利雅则被轻轻放在一个铺着干草的窝里，柔软得不像这个地狱该有的东西。
莉利雅看着阿杰痛苦蜷缩的样子，咬了咬牙。
她注意到豹人看她时，眼神里总有种难以言喻的在意。如果……如果她装病呢？
念头刚起，她突然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脸色憋得青紫。
“莉……莉利雅？！”
阿杰惊得差点爬起来，看着她浮夸却逼真的表演，后颈的冷汗突然变成了热的，莉利雅，胆子也太大了！
豹人果然慌了神，赤红的眼睛里满是无措，在实验室里横冲直撞，爪子拍碎了好几台仪器，像是在疯狂寻找能救她的东西。
片刻后，它抓来一管绿色的药剂，塞进莉利雅手里，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呜咽。
莉利雅眼神一凛，接过药剂假装往胳膊上扎，趁豹人不注意，手腕一翻，药剂精准地朝阿杰丢去。
阿杰心领神会，猛地探身接住，拧开瓶盖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化作滚烫的暖流涌遍全身，断裂的骨头传来酥麻的痒意，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呼……”
阿杰长长舒了口气，平躺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看向豹人，对方正蹲在角落，撕扯着一头怪物的肢体，动作野蛮却仔细，像是在为他们准备食物。
豹人的情绪，就真的像一个人一样。
他想到一个词，亲人……
阿杰胃里一阵翻腾——他当然知道这些怪物的底细，吃它们的肉，跟吃人有什么区别？
豹人提着一条还在滴血的腿走过来，丢在莉利雅面前，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见莉利雅不动，它也没强迫，只是安静地趴在干草窝边，像只守着主人的大狗，赤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确认豹人真的没有威胁，阿杰缓缓站起身。
这时他才发现，实验室尽头立着一块巨大的曲面屏，屏幕漆黑一片，像面镜子，映出他们三个诡异的身影。
阿杰缓缓走过，他抬起头，上面有一个按钮，他摁下了……
这是监控室，好在，这间监控室并没有遭到破坏。
阿杰看到一群穿着西装革履的人类在讨论。
又看一群身穿白衣，戴着面罩的恶魔们在笑。
一个接着一个的笼子压着一群穿着破烂的人们。
穿着西装的他们品着红酒，点着雪茄，正在畅想美好的未来。
阿杰看了一眼时间，这至少是一百多年前的视频，这个基地存在了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这个监控室为什么还完好无损？！
一百多年，为什么还有这样崭新的地方？
阿杰瞬间有了个令人胆颤的想法。
有人，一直在维护这个地方？！
“是谁！？”
阿杰向着四周看去，在监控室的最尽头，有一道黑色的门。
莉利雅本想跟上去，但身旁的豹人瞥了她一眼，阿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乱动。
阿杰顺着通道而入，通道很长，一道接着一道蓝光亮起。
阿杰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久到他感到无聊。
到了尽头，是一个阳台，当他看到阳台外的一切时，他愣在了原地，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