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泉感觉脑袋好痛。
不是被什么东西砸到的那种痛，而是由过度思考引发的，由内而外的疼。
当然，九泉也没有体会过迷幻类的药剂和隔夜醉酒的状态，如果他体会过，他大概就不会对自己现在的状态感觉有多奇怪了。
沉重的眼皮睁开。
九泉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混乱的经历在脑海出现，九泉猛地从床上起身，看向了自己身周……
还好，衣服还在。
九泉呼出了一口气，按住了身上的睡衣，刚刚想要平复一下情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立刻检查了一下身上这从来没有见过的衣服。
换掉了。
自己的衣服被换掉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九泉扒开裤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内裤也被换掉了。
“我……我难道……”
九泉双手抱住了头，努力的回想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想来想去，确实想起，自己昏迷时期身上好像有异样的触感。
完了。
全完了。
就在昨天，他还娇柔做作的向含笑表明进度太快，表示要先和对方谈恋爱试试。
结果今天自己就失身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把第一次交给含笑了，这样，只要自己现在原地自尽，把被玷污的旧身躯焚毁，勉勉强强也能够给含笑一个交代。
不，不对。
暂且还不知道复活币的机制是什么，要是复活后把某些经历也复制过来了，那自己仍然属于背叛者，自己的身躯仍然是肮脏的。
而且，他知道自己的德行。
发生了这样的事，就算他再不情愿，步瞑目也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痕迹。
身体的肮脏有办法解决，就算复活币不行，也可以找找克隆技术，大不了把下面切了，身上的皮扒了，重新换一遍儿新的。
可灵魂上的肮脏是没办法的。
“该死……我真该死……九泉！为什么你不警惕一点儿？为什么你不果断一点儿？！畜生！难道你的内心还在期待着什么吗？！”九泉伸手抓住了头发，微微用力，发根拉扯着头皮。
现在好了，第一次被步瞑目夺走，不管有千万个理由，自己也是对不起含笑了。
他就是个畜生。
他不配活在世上。
他知道，就算自己把所有的倒霉经历告诉给含笑，含笑也会笑着说没什么，但正因为如此，正因对方的大度，他才愈发感到痛苦。
“我说你叽叽喳喳的说什么呢？醒了就快点儿出来吃饭，tm的饭都凉了！”余生的声音从客厅出现，直接传达到了酒店卧室。
九泉一怔，迅速回神。
脑海中刚刚涌现的痛苦瞬间退却，九泉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飞奔门口。
嘭！
下床的九泉脚下一滑，脑袋撞在了门上，腐朽的木头房门直接被撞出了个洞。
该说不愧是三阶，脑袋就是硬。
撞烂房门的九泉没有在意那些细节，迅速的转头，一眼就看到了客厅穿着围裙的余生，桌上还摆放着很多热腾腾的新鲜饭菜。
像是草莓炒豆腐，蜜桃大汤圆，辣椒土豆炒姜丝，还有一大锅熬出来的补肾魔药……
感觉怪怪的。
或许是暴食商店买的东西。
“好吧，我不该催你的……其实吃饭也没那么着急，你不用把门撞烂的。”余生放下手里的那盆汤，稍微吐槽了一下。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
九泉的面色多番变化，最终化为了一番释然，将脑袋从房门拔出，走出了卧室。
酒店房间的客厅不算大。
饭菜是摆放在茶几上的。
围着沙发凳子。
九泉挠了挠头，在旁边拉了一个凳子，默默的坐到了桌子旁边，没有说话。
“好了，人生在世，总会遇到几个变态的，下回注意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余生脱下围裙扔到一旁，坐到了九泉旁边。
九泉猛的一惊。
下意识的朝旁边挪动了一点儿。
刚刚还在出声安慰九泉的余生愣住了，接着，一把手枪抵在了于九泉的太阳穴。
“你tm躲什么呢？”余生的语气异常冰冷，像是感觉名誉受损了。
“什么？我，对不起，我只是很难接受……我其实不在意的……如果是老大您的话，什么事情都可以的，含笑应该也会同意……”九泉慌乱的摆了摆手，僵硬的搂住了余生的胳膊。
客厅在这一刻安静了。
余生深呼吸一口气，收起了手枪，伸手一挥，五吨重的合金块摆在了旁边。
十分钟后。
被打了一顿的九泉清醒了。
“原来是这样，是步瞑目把我迷晕的，不是您，您也没有对我做什么，你只是恰好出现把我救了下来，对不起，是我误会了。”被打掉了门牙的九泉向余生生道歉，态度诚恳。
“有时候，我就搞不清楚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变态吗？”余生总感觉自己的名誉好像已经千疮百孔了。
以前还没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自己最忠心的小弟都开始质疑自己品德了，问题显然已经很严重了。
暗金级别的广告业务总需要自己抛头露面，为了未来着想，余生觉得自己有必要展开一下恢复名誉的行动，改掉自己变态的风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总之，很感谢你，感谢您出手帮助……”九泉咧开缺了门牙的嘴，朝着余生笑了笑，像傻子一样。
“行了，那个步瞑目在厕所绑着，剩下的事，你和她谈就行，我走了。”余生看不得对方的傻样，摆了摆手，直接从餐桌旁站了起来。
“您要去哪儿？不吃点？”九泉按住自己漏空的门牙，好奇的询问。
“不吃了，本来就是给你们准备的，我等下要去个地方，吃再多也是浪费。”余生回了一句，直接沟通了子鼠的消息栏。
下一瞬间，一道光门在旁刷新。
余生还没来得及说话，两道血色绷带从光门中出现，缠绕住了余生的身躯。
刷！
扑通！
余生的身躯被卷进了门内。
子鼠从门口探出了头，在看到九泉后，点了点头，拿出一颗普通魂晶扔了出去。
“这个拿去花，借您老大用用。”
子鼠说完，关上了门。
那突然刷新的房门重新化为光点消散，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里一样。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九泉这大脑停顿了一会儿，接着，放弃了思考，决定不去过多关心老大的私事——老大明显是在用自己的身躯保护世界。
随手将地上的小费收起后，九泉注意到熟悉的光剑和青铜手枪也摆在了桌边。
“余生老大……”
九泉重新将武器收好，一边为自己感到羞愧，一边走向了厕所，打开了门。
浑身上下被专业束缚，嘴巴也被捂住的步瞑目，看了一眼进门的九泉，白了对方一眼，似乎不想和九泉有什么过多的交流。
面对这位曾经暗恋过的校园女神，九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什么话题开始。
“桌子上给你留了食物，好像是从暴食商店那边买的食材，你吃不完可以想办法保留下来，就算用作交换，也够你用一段时间了。”九泉手中光剑扫过，直接切掉了对方身上的绳子。
说完，九泉转身就要离去。
现在的氛围太过于尴尬，九泉当然不可能坐下和对方吃饭，他准备直接离开。
“你宁死都不愿意碰我一下吗？我知道，我现在廉价了，我脏了，可我到底也是个美女吧？你难道就没有为过去圆梦的想法吗？”步瞑目摘下自己的口罩，质问着面前的九泉。
她不在意折磨，不在意折磨，她在意的，是九泉至今为止一直表现出的拒绝。
她很难受。
她无法理解这种感觉的来源。
过往的欢笑有多么大声，过往的幸福生活有多么虚幻，此刻就有多么难受，像是一柄直达真实的利剑，狠狠的刺入她的心脏。
九泉停顿了一下。
他的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接着，转身回到了厕所，伸出手，给了步瞑目一个拥抱。
“你不必用那些羞辱性的词汇描述自己，在这个末日里，你把我迷晕之后没有杀人越货，品德已经超越了很多人了。”九泉松开怀抱，按住步瞑目的肩膀，认真的阐述着。
“我……我只是……”步瞑目低下了头，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很美，你很漂亮，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都是我过往记忆中的女神，我拒绝你，不是因为你魅力不够，而是我有要负责的人。”九泉从腰间拿出青铜手枪，放到了步瞑目手里。
“这是……”步瞑目感觉大脑很混乱。
“这是余生老大送我的武器，代表了他对我的期盼，现在，我把它给你了，它不一定有什么用，但至少现阶段能给你点力量。”九泉拿出了几个弹夹放在了旁边，站起身来。
“你不必对自己的过往自暴自弃。”
“一滴墨水可以污染一杯水，却污染不了大海，当你站的足够高，做出了世界级的伟业时，微小的墨水就会被海浪完全冲散。”
“我该走了，你最好把我给忘掉，因为我肯定会把你忘掉，留个模糊印象就好。”
“再见。”
“曾经的……陌生人。”
话音落下，九泉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旅馆，只留下坐在马桶上愣神的步瞑目。
许久，步瞑目才回了神。
两行泪水不知何时从眼角滑下，步瞑目将手捏在自己胸口上，感受着九泉刚刚的怀抱，脑海有无数熟悉和陌生的记忆在乱窜。
她的过往，像是虚无的云彩，美丽飘渺，却又如同幻想和泡沫一般不切实际。
末日将她拉回了现实。
但却没有完全拉回。
现在，她需要承认，她只是一个胆小鬼，一个用傲慢来掩饰内心怯弱的可怜虫。
她在逼走了哥哥的时候，便已经感觉到害怕了，但她不愿意承认这一切，她用花天酒地的生活来麻痹自己，直到自己的财富消失。
财富消失后，被压制的恐惧回归，为了逃避这种感觉，她开始交往富二代男友。
之后，末日降临……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逃避现在和未来，想让一切回到过往习惯的生活。
她一直没有任何的成长。
她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她早就死了。
死在了最初逼走哥哥的那一天。
步瞑目抚过手中的青铜手枪，调转枪口，一点一点对准了自己，扳机扣下。
咔！
子弹没有发出。
好像是保险忘记打开了。
步瞑目颤抖着长呼了一口气，一点一点将手枪保险打开，重新对准了自己，之后，双手突然间乏力，手枪滑落到了地板上。
砰！
手枪走火，打中了厕所的门把手，让厕所的门一点一点打开，露出了客厅。
步瞑目原地呆滞了一会儿。
她俯身捡起了手枪，收起了弹夹，从厕所站起，一步一步的回到了客厅。
食物的香气飘散。
步瞑目走到了餐桌旁，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料理，坐到了旁边，拿起碗筷，一点一点的开始尝试起来，越吃越快，越吃越快……
她分不清嘴里是什么味道。
但她很久没有吃饱了。
像是跨越了好几年的时光，回到了最初与哥哥吵架的那一天，那个夜晚。
泪水疯狂从眼角滑落。
直到最后，步瞑目停了下来，趴到桌子上开始痛哭，像是在忏悔那崩解的泡沫……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