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森直接掀翻了桌子,要求换人重来。
这让他之前所有的辩护和努力,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他意识到,张超森的目标从来就不仅仅是否定李卫国。
魏榕低头看着名单,目光闪烁不定,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退一步海阔天空……”张超森的话还在空气中回荡,但这“退一步”的背后,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和更加激烈的角逐。
会议,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也更微妙的阶段。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
窗外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过滤,只剩下昏黄的光线无力地投射在光可鉴人的红木会议桌上,映照出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一定要这样做吗?”魏榕指尖轻轻点着光滑的桌面,语气不带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寻常的程序问题。
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往往潜藏着审视与权衡。
“是的,别无他法,无法两者兼顾。”张超森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斩钉截铁,毫不相让。
他的眼神锐利,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肯定。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不,我倒是有一个办法,魏书记及各位领导看行不?”说话的是江昭阳。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魏榕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带着探询。
张超森则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心底拉起警报——江昭阳在这个时候开口,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什么办法?”魏榕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给了江昭阳继续说话的机会。
江昭阳不慌不忙,从面前的文件袋里沉着地抽出一份报告。
纸张在他手中显得格外有分量。
他清晰而平稳地说道:“这是琉璃镇人大主席雷利军同志的辞职报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尤其在张超森略显阴沉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才继续道:“他因疾病在身,难以履职,请求辞职,委托我转交魏书记。”
说完,他站起身,绕过半张桌子,将那份薄薄的报告,郑重地放在了魏榕的面前。
这个动作本身,就充满了仪式感和不容置疑的意味。
魏榕深深地看了江昭阳一眼,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拿起了那份报告,仔细地翻阅起来。
会议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每个人都在等待,猜测着这份突然出现的报告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玄机。
张超森脸上的肌肉先是一僵,随即以一种无法抑制的速度隐隐颤抖起来。
他死死盯着那份落到魏榕面前的报告,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纸张穿透。
那份报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在了他手上。
雷利军?辞职?委托江昭阳?
这几个词在脑子里高速旋转、碰撞,炸裂出无声的惊雷!
那个在琉璃镇资历颇老,但近几年确实因身体原因不太管事的人大主席?
他怎么会突然辞职?
还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由江昭阳代为提交?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
他不能容忍节奏被江昭阳就这样轻易带走。
“他为什么自己不到县委来,偏要委托你去交?他没有腿吗?”
“人大主席辞职这种大事,报告由你副县长转交,这程序……是什么道理?!”
张超森按捺不住,一脸不悦地发难,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疑和挑衅。
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砸向对面。
他想打乱江昭阳的阵脚,至少,要在这份报告的程序合法性上留下一个问号。
江昭阳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转回身,面向张超森,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愠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么?”江昭阳的声音平铺直叙,甚至带着一点刻意的慢条斯理,像是复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雷主席抱病在身,情况非常不好。”
“他连从病床上站起来都异常艰难,根本走不了路。”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张超森因愠怒而显得有些涨红的脸上停留片刻,“所以,他委托我代为转交这份报告,希望县委体谅他的身体状况。”
“这,”江昭阳最后一句反问,尾音微微上扬,清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难道不符合组织程序,有什么不妥吗?”
“于情于理,有何不可?”
一句简明的“重病走不了路”成了结结实实的盾牌,而那声“难道不妥”的反问,更是在这面盾牌上骤然探出的一支淬毒的矛,瞬间便死死钉住了张超森所有酝酿好的后续质问——程序没问题,理由很充分。
张超森只觉得被狠狠噎住,一股气冲上头顶,让他眼前竟短暂地发花,嘴唇无措地翕动了几下,却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那无声的对抗像无形的绳索勒紧他的咽喉,让他面皮青紫,喘息加重。
委托转交,在程序上完全说得通。
张超森发现一时找不到更有力的攻击点。
只得冷哼一声,悻悻地靠回椅背,脸色更加难看。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言语交锋中,张超森的心里却蓦地一惊,如同被一道冷电击中。
他瞬间想明白了几个关键点:第一,雷利军辞职绝非偶然,很可能是江昭阳私下沟通的结果。
第二,江昭阳必然是在上次“五人小组会”初步议定琉璃镇人事问题后,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僵局的可能性,并且迅速行动,亲自或者派人回了一趟琉璃镇,做通了雷利军的工作。
第三,他打了一个完美的时间差,在今天的正式会议前,拿到了这把破局的“钥匙”。
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试图说服魏榕的时候。
“这小子……看来5人小组会后就回到琉璃镇去了一趟……”张超森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打了一个时间差。”
“这更说明了他是处心积虑!他是步步算计!”他感到一阵寒意。
江昭阳这小子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每一步都走在前面。
精准地预判了局势的发展,并且提前布好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