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梦境不够。”
龙魔开口说道,刘青衣此时正要从马车中离去,转过头,看见袁截似乎要苏醒过来,忍不住叹息。
这是什么破资质啊!
刘青衣随手扔给龙魔两颗黑色的丸子,这东西有些硬,有点像是某种坚果。
“捏碎之后,涂抹在他眉心,他会进入更深层的梦。
记住,这里本就是梦境,他现在已经身处第二层梦境。
第四层梦境,已经会有梦魇活动,不要让他久留。”
刘青衣说完这些,拉开马车的门帘,就走了出去。
朝廷北撤的痕迹,在这里就消失了,必然有异,他需要查探一番。
而龙魔则按照刘青衣的叮嘱,将一枚黑丸捏碎,粉红色的液体从黑丸中流淌出来,龙魔将这东西涂抹在袁截的眉心。
此时,梦境之中。
“你是谁?”
这一句询问,像是个声音清脆的女声,又像是个半大孩子,充满好奇的询问着他,在袁截耳边,不断轻声响起。
一句句询问,如同一滴滴雨水,落进干涸的土壤之中,将这具死寂躯体的一点生命力,激发了出来。
袁截已经飘忽的意识,随着这一句句询问,再次开始了转动,向着更深层,更黑暗处沉入。
“二哥,你怎么又睡着了?”
一道略显娇憨的声音在袁截耳边响起。
“阿嚏!”
袁截感觉鼻子有点发痒,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个女娃笑嘻嘻的站在旁边,手里摇晃着狗尾巴草,脸上挂着笑容。
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花裙,花裙上,一条条绿色的线条,让袁截联想到了翠绿色的竹叶青。
一种,看起来就像是具备着生命力的蛇。
“真是的,今天要祭曲神!二哥你竟然在这里偷懒!”
看见袁截醒过来,那女娃笑嘻嘻的表情,故作严肃,双手叉腰,呵斥着袁截。
就是嘴角压不住的笑容,让这些呵斥,全然没有杀伤力。
袁截站起身,忘了自己睡了多久,伸了个懒腰,然后伸手用力揉了揉女娃的头。
“哎呀!臭二哥!你都给我头发弄乱了!”
女娃伸手去拍袁截的胳膊,然后气鼓鼓的瞪着袁截。
袁截嘴角一扯,故意晃了晃脑袋,模仿着女娃说话,一副欠揍的表情。
“诶呀!诶呀!臭二哥,都给我头发弄乱了!”
“你学我!臭二哥!我告诉大哥去!”
女娃一脚踩在袁截脚上,转身就跑,只撂下这么一句话。
转眼的功夫,钻进比人还高的草地里,不见了踪迹。
“诶!跟你闹着玩呢!妮子!诶!
啧!这熊孩子,一点不识逗。”
袁截招呼了几声,一点回应没有,忍不住咂咂嘴。
袁截环顾四周,附近到处是些人形的石板,好多石板上,爬着虫子,这地方的虫子最多,他刚才就是趴在石板上睡觉,才被小妹捉弄的。
远处的草,生长的比人还高,一眼望不到头。
天色阴沉沉的,这里一直是这样。
袁截一点也没有感觉奇怪,向着那人高的草地里走去。
拨开一层层草,眼前还是一层层草,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一股烦躁感,浮上心头。
就在这时候,袁截听见了一阵梭梭声,在他的身后。
跑!
袁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来自于内心的恐慌,让他无法抑制住逃跑的冲动。
梭梭!梭梭!梭梭!
“二哥,这边!”
一只惨白的手掌,突然从侧边拉住袁截的手,将他带向另一个方向。
袁截从草地出来,看见远处的阿爹,阿娘,大哥,小妹。
他们笑着,整齐的抬起手,向着袁截挥手。
“过来啊!”
“过来啊!”
“过来啊!”
袁截却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拉着自己手掌的那个人。
一张狰狞的蛇脸,猛然靠近他。
……
马车上,袁截身体突然一抖,似乎马上就要从梦境里苏醒过来。
龙魔连忙捏碎了第二颗黑丸,将黑丸里的液体,按在袁截的眉心处。
梦境里。
袁截瞪大着眼睛,剧烈的恐惧,让他眼前的景象,在此时陡然模糊起来。
“别怕!”
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似乎是母亲的声音,温暖的安抚住了他内心的恐惧。
一股无缘由的悲伤,突然从袁截的内心升起。
“别怕!”
袁截的思绪,随着这一声轻语,缓缓继续下沉。
“……
大仙你这个出古洞,出完古洞下山坡。
坡前坡后都一样,你奔着正东往这摸啊!
听我鼓声!往前走!听着鼓声往前挪啊!
先过大山,跋大河,穿过林子上山坡啊。
大仙你就闷头走……”
一阵阵鼓声摇晃,混杂着颇有节奏的唱词,将袁截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站在人群里,围观的最前面,头上戴着狗皮帽,穿着身皮袄,缩着脖子,手伸进袖子里,依旧觉得鼻子和脸,冻的有些疼。
大雪像鹅毛一样往下落,将一切染白,所有人都很安静,只有那鼓声和唱词不断响着。
一具黑皮棺材摆在人群中间,棺材上一个白色的‘奠’字,棺材前面摆着一个火盆,火焰早已经被风刮灭,雪将火盆大部分盖住,露出一点里面的纸灰。
一个人又唱又跳的热闹,人群却带着死一般的寂静,让袁截感觉有一种陌生的抽离感。
他应该在这里吗?
袁截神色没有变化,像其他人一样静静地看着,脑海里却闪过这样的念头。
那人的唱词,似乎一直唱不完,袁截却已经听不清对方唱的是什么,围观的人们,似乎也一直没有离开的想法,甚至姿势也一点不变。
大雪似乎越来越大,很快堆积起来,没过了人们的膝盖。
不知道为什么,袁截突然有点想笑,他觉得,除了那个又唱又跳的,其他人就像是冬天雪地里的秃树。
就在这时候,袁截感觉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拉住,紧接着一股无可阻挡的力量,从那里传来,将他猛然拖拽着拉入雪地里。
明明只没过膝盖的雪地,在此时像是变得深不见底!
袁截不断被拉扯着,沉入雪地,头顶是雪,身下是雪,甚至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在袭击他。
一股窒息感,随着他不断沉入雪地,变得越来越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