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冥则彻底化身为最坚硬的礁石。
他不再试图反击，只是将“寂灭·归墟之壁”催动到极致，灰暗旋涡在周身流转，时而成盾硬抗，时而成网卸力，时而成洞吞噬。
每一次碰撞，他都身躯剧震，嘴角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脚下的裂痕也越来越深。
但他那双灰寂的眼眸，却越来越亮。
他在「听」。
用寂灭意境去「听」古天河神力奔涌的脉络，以及那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灵力迟滞。
五招、十招、十五招……
台下，观战者们屏住呼吸，目不转睛。
许多人都看出，苍冥已完全落入下风，败象已显。
“古天河不愧是古族天骄，这压制力太恐怖了！”
“那猿妖能撑这么久，已是不易。”
“到底是血脉有差距，妖族终究难与人族顶尖传承抗衡啊……”
押注区的赌徒们更是兴奋起来，不少押了古天河速胜的人已经开始提前庆祝。
唯有角落里的杨逍，依旧面色平静，甚至端起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一杯清茶，轻轻呷了一口。
“嗯，好像灵石押的有点少了……”
二十招、二十五招、二十八招……
擂台上，苍冥的气息已有些紊乱，归墟之壁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
古天河眼中闪过一丝狞色：
“差不多了。”
“该结束了——神威·天倾！”
古神虚影六臂齐天，浩瀚神力如同天河倒灌，化作一道直径超过三丈的璀璨光柱，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轰然落下。
这一击，他已动用九成之力。
他要以最华丽的方式，终结这场战斗，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他古天河，不是谁都可以挑战的。
光柱降临的刹那，苍冥却忽然闭上了眼睛。
公子虚点他左肋下方的动作，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记住这个位置。”
“第三十一招，寂灭爪意凝于一点，不攻其躯，直蚀此处！
破其神影联结，他的镇压不攻自溃。”
就是现在！
在光柱即将吞没他的前一瞬，苍冥猛地睁眼。
那双灰寂眸子深处，似有万古归墟的虚影一闪而逝。
他不再防御，甚至放弃了所有护身妖力，将全部寂灭意境，尽数凝聚于右手食指指尖。
那指尖，一点灰暗到极致幽芒悄然亮起。
然后，他动了。
身形如鬼魅，贴着那毁灭光柱的边缘，逆流而上。
“找死！”
古天河冷笑，催动神力，光柱威能再增三分。
然而，苍冥的身法却在这一刻快到了极致，险之又险地避开光柱最狂暴的中心，直扑古天河本体。
三十招已过。
第三十一招——
“寂灭·归墟指！”
苍冥的食指，带着那点仿佛能终结一切的幽芒，无视了古天河仓促间布下的三层神力护盾，精准无比地，点在了他左肋下方，那处连接古神虚影与肉身的节点之上。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响起，如同水泡破裂。
古天河脸上的表情凝固。
他背后那尊六臂轮转的古神虚影，如同被抽去了脊柱的巨兽，迅速崩解，化作漫天飞舞的光点。
“不……不可能……”
古天河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左肋处那一点迅速扩散的灰暗痕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古神虚影之间的联系，被某种死寂的力量强行斩断。
更恐怖的是，那股力量正沿着断裂的连接线，朝着他体内蔓延，所过之处，神力滞涩，经脉枯萎，生机消退。
“呃啊——！”
他惨叫一声，踉跄后退，再也无法维持空中姿态，重重摔落在擂台边缘。
而那道本该将苍冥吞没的“神威·天倾”光柱，因为失去了古天河的心神控制与神力支撑，在苍冥身后三尺处轰然炸开，将擂台炸出一个深坑，却未能伤及他分毫。
所有观战者，无论是押注古天河的赌徒，还是中立看客，甚至是高台上那些见多识广的星辰阁长老，此刻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们看到了什么？
古天河，古族天骄，地榜原第九，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被那猿妖一指点崩了神通？
裁判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却依旧履行着职责：
“寂灭猿苍冥胜，晋升地榜第九名！”
声音落下，如同点燃了引线。
“轰——！”
沸腾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擂台区。
“赢了？！那猿妖赢了！”
“一指！就一指！破了古天河的‘古神临世’？！”
“这是什么神通？！寂灭之道竟能克制古神之力？！”
“妖孽……又是一个妖孽！”
押注区更是一片哀鸿遍野，灵石袋摔在地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擂台上，古天河艰难地爬起身，看着自己依旧在缓慢扩散灰暗痕迹的左肋。
又抬头看向不远处挺立如松的苍冥，眼中先是茫然，随即像是自嘲一样：
“我……又败了……”
败给杨逍，他还能用“对方是怪物”来安慰自己。
可败给杨逍手下的一只妖猴……
“呵呵……哈哈哈……”
古天河忽然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却充满了凄凉与自嘲。
他这几日不眠不休的苦修，他那憋着想要一雪前耻的劲头，他那重新证明自己的渴望……
在这一指之下，尽数化为泡影。
道心深处，某种东西“咔嚓”一声，出现了裂痕。
他再也无法忍受周围那些怜悯的目光，猛地转身，甚至顾不得擦拭嘴角鲜血，化作一道狼狈的光芒，撞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擂台区。
他放弃了守擂。
他甚至不敢再看那地榜光幕上，自己名字再次跌落到第十的刺眼景象。
苍冥默默看着古天河逃离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他赢了。
按照公子的指点，他赢了。
但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历经苦战后的疲惫，以及对公子战略的钦佩。
若不是公子提前看破古天河神通弱点，并指明破解之法，今日败的，必然是他。
“公子……”
他低声念了一句，转身跃下擂台，走向休息区。
他需要调息，接下来的战斗，还未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