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华德担任队长的那段日子里,只要赵富贵那件事儿没被宋建国和王宏远他们抖搂出来,他的生活可谓是一帆风顺,事事顺心如意。
每天,他都能带着一种悠然自得的神情穿梭在村子里,处理着队里那些不大不小的事务,享受着队长这个职位所带来的权威与便利
然而,一旦克扣工分、粮食这些事儿被牵扯出来,局面就彻底改变了,原本对他笑脸相迎的村民们,眼神中纷纷透露出愤怒与不满,他的形象在众人心中一落千丈。
这种行为可着实得罪了不少人,好在杨华德心里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还算机灵。
赶忙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灰溜溜地辞去了队长这一职务,并且把之前贪占的那些东西,重新赔了出来。
公社在考量之后,这才决定从轻处罚他。
自那之后,杨华德一家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一家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生活,时刻夹着尾巴,生怕再惹出什么事端,引来村民们的不满。
毕竟大家都生活在同一个村子里,同饮一条河里的水,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刚开始的时候,村民们对他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大家伙都对他避而远之,不愿与他有过多的接触。
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件事情在大家的记忆中也逐渐淡去,不再像当初那样被频繁提及。
可要说杨华德对宋建国和王宏远两家人心里没有怨恨,那绝对是自欺欺在他内心深处。
只不过,他向来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懂得隐忍,所以一直没有把这股怨恨表露出来,而是深深地埋在心底。
尤其是看着宋建国、王宏远等人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他心里不免泛起了嫉妒的涟漪。
如今,时代发生了变革,土地到户政策的实施,让村里的格局也随之改变。
像队长、保管员、会计这些曾经在村里颇具话语权的领头人,他们的重要性大不如前。
村民们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自家的生计上,各自忙碌着耕种自己的土地,经营着自己的小日子。
谁还会像以前那样,没事儿就总去找队长呢?
这些曾经的领头人,现在也就每年在交公粮的时候,帮忙组织一下。
或者在村民需要开具证明的时候,履行一下职责。
又或者当接到公社安排的任务,下来通知大家,组织一些集体活动的时候,才稍微能体现出一点作用。
除此之外,大多数时间里,他们都和普通村民一样,过着平淡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特殊之处。
一直以来,杨华德都在寻觅机会,看能不能给宋建国他们找点麻烦。
可后来他发现,自己小瞧了宋建国等人。
人家做事滴水不漏,还帮村里人做了不少实事,特别是在洪涝灾害应对和土地分配这些大事上,宋建国等人的表现深得人心。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拿宋建国他们没办法。
直到最近这两天,杨华德听到了一些消息,觉得自己终于逮着个小机会——虽说动不了宋建国,但恶心恶心他总还是可以的。
“春贵在家不?”
昨天,张晨轩差点被黑熊夺去性命,吴巧花赶忙请人把张晨轩送到镇上,又跑到公社请杜春明帮忙打电话到林场,把张春贵叫了回来。
这两口子为了这事儿,忙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此时,听到外面有人喊,正坐在火塘边烤火、抽着纸烟的张春贵不禁皱起了眉头。吴巧花更是满心厌恶,小声嘟囔道:“这讨厌的家伙怎么来了?”
张春贵去林场上班,张晨轩又不靠谱,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全靠吴巧花一人打理。
因此,每天上工的时候,她总会或多或少耽搁些时间。
也正因为如此,在扣工分这件事上,吴巧花就成了杨华德眼中的“理想对象”,而且他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即便吴巧花嘴巴不饶人,一点小事就能找上门去骂个不停,杨华德也能凭借队长的身份压她一头。
后来事情败露,吴巧花甚至直接骂到杨华德家门口,差点就动起手来。
像吴巧花这种性格的人,本就喜欢斤斤计较,还特别记仇。
此时她心情又极度糟糕,猛地一下将大门拉开,毫不客气地骂道:“讨厌鬼,你跑来干啥?”
这话实在是不客气。
且不说别的,杨华德论年纪至少比她大十五六岁,论辈分也高了一辈,刚一露面就被骂,杨华德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
但他既然是带着目的来的,只能强压下心中涌起的怒火,转而堆起一脸笑容说道:“我听说晨轩那孩子的事儿了,过来问问到底啥情况!”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呀?”
吴巧花本就看不惯杨华德,再瞧他现在满脸假笑的模样,只觉得他这是在幸灾乐祸,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家里烦心事一大堆,没功夫招呼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说着,砰地一声,直接把门关上了。
杨华德一下子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不受待见,特意跑这一趟,连大门都进不去。
“我听说张晨轩那孩子伤得特别重,估计医药费得花不少,本想着送点钱过来,看能不能帮上点小忙,没想到,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算了!”他故意长叹一口气,装作要走的样子。
这话传到吴巧花和张春贵耳朵里,就像一把尖锐的针,一下子戳中了他们的心坎。
张晨轩的手被黑熊咬断,半个头皮和脸皮被抓得惨不忍睹,一只眼睛珠子也被弄瞎了。
如此严重的伤势,想要恢复谈何容易,就算去了县城,也没办法让他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断臂或许能接上,可破相和瞎眼的事儿,却是无力回天了。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们的儿子,再艰难也得给他医治啊。
估计得住医院好些日子,而眼下最让他们头疼的,无疑就是那高额的医药费。
他们一家子,张春贵虽说有份工作,可只是林场的一个护林员,而且他花钱向来大手大脚,每个月能有十块八块交到吴巧花手里,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吴巧花守着家里的田地过日子,这些年挣的工分,既要养活张晨轩,连口粮都常常不够。
至于张晨轩,整天往山上跑,刚开始只能弄点肉回来,没什么其他收入,后来有了些经验,能弄到些皮毛换点钱。
但这小子根本不是个能省钱的主儿,兜里一有点钱,就想着往镇上、县城跑,非要把钱花得一干二净才肯回来。
这么多年下来,好不容易攒了点远娶媳妇的钱,结果出了这么档子事,全搭进去还远远不够。
两口子正寻思着到村里找人借钱呢。
直到这时,吴巧花才突然发现,这些年自己得罪了不少人,能开口借钱的人家没几个,而且剩下那几家,估计也没什么闲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