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的话说完了，总算没有那些难听的话，而秦浮也从里间出来，跟秦岚交换了下眼神。
“我爹的意思是让陈景铎来救治，各位叔伯都不必争论了。”
陈景铎刚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他不自觉停下脚步，想听听秦浮有什么说法。
他知道秦府多的是看不起自己的，不喜欢自己的，不相信自己的更是多如牛毛。
有时即便他自己不吃心不计较，但这些人和声音也像苍蝇蚊虫似的扰人，如今有人能祛除这些再好不过。
尤其是秦浮这样的大家小姐，能记得自己所做之事，为这份恩情做出回馈，就足够让陈景铎暖心了。
秦浮虽然软弱，近日来也为秦大将军哭了太多次，但这会儿出来说话却有几分秦岚的镇定和坚决。
“我爹方才跟我说过，秦府一切听姐姐调遣，若各位叔伯不服，尽可以去问他。”
这话可不得了，一出口人人都知道秦大将军竟然能说话了。
之前昏迷不醒的人能说话这是多大的进展！
怪不得秦浮会如此相信那陈景铎，众人面面相觑之间也再没有之前那些嫌恶的神色和窃窃私语。
短暂的安静过后，陈景铎端着托盘进去，一路上谁也没看，只给了秦浮一个安心的眼神。
这次的药是他看过医书，又和陈老探讨了几个时辰才敲定的，比之前的疗法更有信心。
秦岚守在床边，看他过来，对他歉疚一笑，“让你看笑话了。那些流言秦府会彻查，肯定不让你蒙冤。”
陈景铎把药交给秦岚就站在一边，被她提醒才想起那廖大夫，所谓的军医。
“午后的确有一人在秦府当着我的面说了些丧气话，我没放在心里，你也不必太较真。”
他这么一说，秦岚马上就知道是什么人了。
“是不是姓廖？就知道那人惯会打压后辈，尤其是你这般有才有名的，实则他自己的本事却称不出二两来，这才让伯父受苦。”
秦岚仔细喂了药，又宽慰陈景铎，“你不必理他，这事妾身跟秦浮都信你，伯父也信你，等他醒了说不定要亲自谢谢你救了秦浮。”
嗯？还没醒么？那秦浮说的话是真是假？
陈景铎靠近了端详秦大将军的脸色，似乎好像是红润了些，不过大体还是寡白。
那道伤口实在是太深太长了，让人的元气源源不断地泄露出去，不管补药喝多少都难以补上这个窟窿，更别说秦大将军这样的人物，是不会肯让自己后半辈子都靠汤药吊着，还躺在榻上。
陈景铎想到这，忍不住提醒秦岚早做决定，“多谢小姐为我说话，只是秦大将军的样子怕是不能再拖了，眼下看着是无虞，可那伤口终究还在身上。”
秦岚不觉间弯曲了脊背，脑袋耷拉下去，半边脸在阴影里，露出苦笑来。
“你那法子，妾身还没跟秦浮说过，怕吓到她。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么？”
陈景铎为难，“那伤口你也看见了，那么大一个豁口，却没有及时缝合，如今隐约有些溃烂，日日都要上药。终究是人的皮肉，若不连在一起，怕是后半辈子都要仰赖那些药粉了。”
秦岚果然脸色一白，似乎不敢想陈景铎所说的那种情境。
“这，这可如何是好。”她已经近乎喃喃自语，十分难以抉择。
陈景铎想起先前秦大将军也有过短暂的清醒，想了个不必她为难的法子。
“不如问问大将军自己，是否愿意这样做。”
秦岚看向他，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但又摇头叹气，“是该问问，但妾身也得跟妹妹先说了这事，怕她不允。”
“这是应当的。”陈景铎又安慰她几句有的没的，就去隔壁院子里找陈老了。
更好的法子他也希望有，但这同样需要时间去研究甚至实验。
陈老这几日也是睡得极少，就为了翻医术找些案例或是灵感，陈景铎进去就听到他打哈欠，手里翻书的声音却不停。
“陈老，可有什么发现么？”
“你可别为了那小姑娘来催我，我这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给你翻书，不像话。”
说是这么说，但陈老那劲头那神情可不是一般认真，陈景铎知道他跟自己一样也是想做好这件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没催您，只是情况您也晓得，等不了太久了，我都催了好几回，她们也下不了决心，不还得倚仗您？”
“哼，好话说尽不如过来跟我一起找，你这段时日也有长进，不至于想不出法子。”
其实陈老觉得以陈景铎这样满脑子都是不寻常想法的，才更容易解了今日的困局。
他行医多年，什么病该怎么治都有定数，成习惯了的东西自然不容易有新意。
陈景铎知道自己想太多也不如真坐下来翻翻书，便收了即将要出口的话，搬来凳子跟陈老一块找。
屋子里的烛火一直燃到了天明，仆役来换过几根蜡烛，直到守夜人都打哈欠昏昏欲睡时，陈景铎的眼睛还是清醒明亮的。
在鸡鸣之前约莫一刻钟，陈景铎突然合上书，往陈老那边看，老人家却已经睡熟在书堆里了。
“有办法了。”他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对自己说道。
此时秦府门口还没开门，陈景铎叫醒了守夜的管家，给开了条缝出去了。
外头还很冷，他心里却燃着火似的，越走越快。
等走到药铺门口，正好遇到出去采灰的侍女，给他留了个门板进去。
陈景铎找到药柜里几样平日里用得不多的，闻了下确定没发霉，就拿木盘一样装了点，再亲自去磨了粉，又跟之前的配方一起熬。
一直到外边有些人的动静了，锅里才变得粘稠，陈景铎又加了些蔗糖进去，用力搅拌，直到不大搅得动。
接下来就很简单，跟之前制药丸一样放进模具，一压一打开就好了。
这回制出来的都是隐隐带着金光的丸药，看着很像那么回事。
常言道药石无医，这石头也可以入药，只是平日里小病小痛用不着，药铺只采买了一点，刚好就给陈景铎想起来用到了。
他小心把药丸装进木盒里，又收集了之前磨粉剩下的，一并带去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