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
站定后,腰上的两只手掌并未移开,沈天欢忍了片刻,终于回头蹙眉催促道。
林七夜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从眉梢到眼角再到耳垂,细细地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处细微表情。
他此时低垂着头,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远处换个角度看去就像在亲吻一般。
沈天欢却没什么旖旎的心思,她注意到了他敞开的胸腹。那里致命的伤口已经变成了一道狰狞疤痕,仿佛是很久之前已痊愈的伤口。
她瞳孔微缩。
连霍去病都无法短时间使伤口愈合,他却能使其恢复如初?人人都传霍侯爷的能力堪称当世巅峰,无出其右。霍去病之下,也有詹玉武、颜仲等能人异士,她却从未听说过这位林七夜的名号。
林七夜的脸渐渐凑近,他眼底清晰着倒映着她的身影,只有她的身影,再无其它。
“我说放开。”沈天欢沉声道,刚才被他所救的感激已悉数褪去。
林七夜在她黑色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倒影了?
沈天欢抬手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
林七夜没挡也没躲。这一巴掌对他来说很及时,让他知道自己此时不是在梦里,他还能看到完好无损、没受到伤害的她。
他的眼中荡起笑意——
“婉茹。”他低低唤她,是再想见她的渴望令他从黑暗中苏醒。
回答他的是沈天欢带着冷意的提醒:“你认错人了。”
他怎么可能认错,她打量人时微翘的眉梢,生气时习惯性地抿嘴,还有......对于那些伤害她的人回击时毫不留情地决绝,他都万分熟悉。
最重要的是,他在意识沉入黑暗的这段时间里,获得了属于他自己的、不由任何神明赐予的禁墟——因果。
而此刻,自他胸口延伸出的一条因果丝线,如他的臂膀般将怀中之人缠绕一圈,并融入其体内。
她是婉茹,或者说,是两千年前的婉茹——他找到了穿越回两千年前最大的意义。
以此为契机,只要找对方法,利用因果禁墟,说不定就能将两千年后的婉茹救出。
但这还要仔细谋划才是......
在之前的黑暗中,他和那个同他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聊了很久,这帮他解决了一些疑问,却又让他生出更多困惑。
虽然这次他仍没能问出对方的身份,但他有预感,这个小男孩与曾经的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抬头想要看看自己头顶50%的治疗进度条,只可惜什么也没看见。
他复又低下头,却猛地身形一顿——
目之所及,是扑面而来的墨色!
“嗡——”耳朵中响起一道嗡鸣,那种感觉像是境界较低时,能力透支到极限的虚弱。
他手掌一僵,却仍没有放开怀中的人,而是眯眼细细观察——
那团墨色不是液体,而是交织混合在一起的、密密麻麻的黑色细线,那是——无数条因果丝线!
婉茹身上为何会有这么多因果丝线?他皱眉转身看向远处的霍去病——便是征战沙场杀戮无数的冠军侯,身上的因果丝线也不及她十分之一。
“看够了吗?”
她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他闭了闭眼,将精神力收起。
“对不起,我刚才......你和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林七夜刚说完这句话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种老套的搭讪方式想必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孩子都不会喜欢。
但他显然忽略了对面人不同于常人的思考方式。
“真的?”沈天欢看他神色不像作假,心中不由地怀疑这人是否真的与自己的身世有关联。但这也太凑巧了吧?
“嗯。也许,可能是前世今生的缘分。”林七夜盯着她道。
【登徒子。】沈天欢在心中推翻了刚才的想法,示意他看向身后激烈的战况。
只这片刻的功夫,公羊婉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半人半柳的怪物,她、不,应该说是祂的一半身体由无数枝条组成,在半空中来回肆意摆动,俨然是那棵堪称遮天蔽日的柳树怪物的缩小版。
而祂对面的霍去病与一名前不久赶来支援的红发少女已渐渐露了下风。
前者浑身是伤,周身气势已逐渐开始衰弱,显然强行提升的境界已维持不了多久了。
后者则是自顾不暇,因是刚刚从幻彩烟雾中又再次走出了一名红发少女,与其呈分庭抗礼之势。
“交给我。”林七夜确认沈天欢周围暂时没有危险,嘱咐她躲好,便转身朝着战场走去。
他背对着她,心开始迟钝地狂跳起来。这个时代没有安卿鱼、沈青竹、王面……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这是一个只有他和她的时代。
这简直是.......太好了。
他朝半空伸出手,天丛云剑划过一道剑芒落入他手中。他抬脚迈开一步,身形已闪至战场中央。
“混沌……”
他看着公羊婉,眼底是森然的杀意,生死之仇,囚禁之恨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我们的账,该好好算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