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天空之下，小秋飞速狂奔。
背上的两个人，沉默不语。
可能因为韩凌的关系，天边那墨绿色的光点没有继续追来，在陈无忧的视线中，逐渐变得黯淡。
尽管如此，但两个人都很清楚，那位玄灵八重的强者，恐怕是回不来了。
掌控飓风的风玄鹰，本就以速度着称，达到化灵境之后，速度甚至要超过寻常的化灵三四重，哪怕是完全体的破空梭，也不是其对手。
对于韩凌的选择，陈无忧自己没什么感触，但很理解。
理解韩凌，也理解，慕清婉。
于是，只片刻的功夫，陈无忧连连回头看了慕清婉不下五次，然而向来油嘴滑舌的他，嘴唇不停地嗫嚅，却始终再没说出什么话来。
或许，当你完全了解一个人的心情时，安慰的话，反倒会如鲠在喉。
但出乎陈无忧的意料的是，慕清婉竟然主动张开了红唇。
“陈无忧。”她轻声唤道。
“嗯？”
慕清婉张开温热的手掌，伸到陈无忧面前。
血红的印记，依旧恐怖而狰狞。
“我觉得，你应该认识这个。”
闻言，陈无忧用余光扫向慕清婉的手掌。
尽管已经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眸底，还是不自觉地荡起一分涟漪。
他笑了笑，装傻充愣：“这是什么？我不认识啊。”
“看着我说。”
“......呵呵，对视就算了吧，多尴尬啊，是吧？”陈无忧捏了捏鼻尖，没有回头。
随后，一声轻叹从他的身后响起。
“陈无忧。”
慕清婉摇头轻笑，如花朵于寒秋前最后的璀璨，破碎而凄美。
“别小瞧别人啊。”
陈无忧的身体骤然绷起。
“什么意思？”
“你的每个举动，韩凌都会告诉我的......”
陈无忧的瞳孔骤然缩紧几分。
当时画的剑形图案...被他看到了吗......
“或许你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可惜，韩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陈无忧缓缓闭上眸子，深吸了一口气。
良久，他猛地睁开眼睛，在小秋的身上用力一拍。
“小秋，向前，别停。”
吼！
而后，陈无忧缓缓转过身。
他托住那只纤细的手，微微攥紧。
赤红色的灵力，如悦动的精灵，漂浮在两人的身边。
将印记遮掩，抚慰着复杂的心。
“血咒，对吗？”
“果然......”
对于这个回答，早有预料的慕清婉毫不意外，她弯起眉眼，轻轻一笑。
“毕竟，你能问出那个问题......”
她轻轻将陈无忧推开，眺望着夜空：“你之前也猜到了，韩凌，以及整个队伍的人，都不是慕家的护卫。”
“准确来说，他们，隶属于我。”
“是我，对抗她的底气。”
她收回视线。
二人再次四目相对，只是这回，藏着心事，便不再错开。
“陈无忧。”慕清婉红唇轻启：“你想知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吗？”
“或者...已经知道的你，想听我，再说一遍吗？”
闻言，陈无忧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
“我和她，算得上是慕家千百年来，最特殊的存在。”
“......你也看到了，我对于阴灵之力，有着天生的亲和力。”
慕清婉伸出手指，勾起一缕游荡着的幽蓝光芒。
“那是因为，我是罕见的两仪灵体，而这，得益于我的母亲。”
“至于她，则有着传说中的，血嗜灵体，那得益于...她的母亲。”
一抹凄美的笑，漾在慕清婉的唇角。
陈无忧的眉梢微微抽动。
“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那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出生后被父亲带走，然后，在极度的忽视与压迫中，所谓的‘成长’，苟活至今。”
“没人会去招惹我，但，也没什么人瞧得上我。”
“除了这张脸。”
...
“那是一段，永远昏暗的记忆。”
皎洁的光辉洒落，在慕清婉的眼底，留下小片的阴翳。
“你应该也知道，她从不见天日，但那并非不愿......”
“而是，不能。”
说着，被陈无忧遮掩住的印记，再度亮起猩红的光。
如刀刻的伤疤，挥之不去。
“血嗜灵体，之所以存在于传说中，并非是它过分罕见。”
“只是因为，它残忍到，世人不愿提起。”
“拥有它的人，会极度残忍嗜杀。”
“他们疯狂吸收生灵的鲜血，而后滋养自身，同时，在体内凝聚血咒。”
慕清婉看向掌心的印记：“一旦旁人被他们种下血咒，便会被其不断地蚕食血脉。”
“而五年之后，无论被施咒者生死如何，只要血嗜灵体饮下其鲜血，就能将血咒收回，同时，将被施咒者的体质，据为己有。”
慕清婉苦笑一声，满眼悲哀：“我啊，她那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就是她所迫害的，第一个对象。
“......她曾是我最信任的人，因为她是唯一在黑暗中，予我一分安慰的人。但也是她给了我，最绞痛的一刀。”
“所以，从那时起，我便孑然一身，唯一的念想，就只剩活下去。”
“但现在，因为我自己，我又失去了对抗她的底气，以及......生的希望。”
星眸中的光，逐渐黯淡。
听到此，陈无忧微微一笑，满是温和，那清澈自由的光，走过二人目光相对的桥梁，拥护熄灭的星河。
慕清婉的娇躯骤然一颤。
“慕清婉，过往纵然黑暗，但现在，因为你的努力，你的身边，有了无数像韩凌那样，愿意用生命呵护你的存在，如你所说，他们，也就是你对抗她的底气。”
“我比谁都不想死，所以很理解你。”陈无忧打趣道：“活着很好，感受七情六欲，看遍世间璀璨。”
“或者，呵呵，欣赏人间绝色~~”
“你少不正经......”慕清婉别过头，撇着小嘴，掩去眼底的一抹晶莹。
“嘿，我可是认真的。”陈无忧挠了挠脑袋，呵呵笑着：“向光亮求生的路上，总要见些黑暗。”
“无论韩凌能否回来，你都要记住。”
“你的因果，由你而定。”
“只要身边尚有人在，底气，便永远足够。”
“向前，别停。”
......
于是。
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眼角终是挂不住晶莹，白皙的脸上，划过浸润的痕迹。
“陈无忧~~”慕清婉的声音极尽颤抖，万般破碎，“那，你的因果呢？”
“我？”陈无忧指了指自己，眉梢轻挑。
他张望夜空，沐浴冷淡的光。
而后，指着上方，咧嘴一笑。
“问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