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申琦眼神中的青涩和坚定，让袁斌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年轻人。
结果隔天上午他就见到文竹在训这个年轻人。
“你这个稿子怎么写的？你是不想干了么？”
李申琦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领导训话的时候，弯着腰，整个人好像随时会塌掉一样。
他恰恰挺直腰杆，反问文竹：“文主任，我这篇稿子哪里有问题？”
“整篇都有问题，这种稿子你去杂志发表没问题，给领导不合适。”
“因为不是八股文呗？”
“小李，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说你两句，你不服气呗？”文竹双手叉腰，“你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被我训？有能耐你就爬到我上面去，那就是你训我，不是我训你，否则我说什么你就给我好好听着，我说你的稿子不行，那就是不行。”
袁斌走过去，文竹一秒变脸，所有的不满和愤怒倏然不见，取而代之是花一样的笑意：“袁县长，刚才没看到您。”
袁斌直接问：“李申琦的稿子在哪儿？我看看。”
文竹一愣，随即对李申琦说：“听到了么？袁县长要看你的稿子，你还傻愣着干啥。”
袁斌对李申琦说道：“一会儿直接送我办公室去。”
几分钟，李申琦拿着打印好的稿子来到袁斌办公室。
看到李申琦写的稿子，袁斌百感交集。
眼下的李申琦，一如当年的自己，稿子里的确没什么八股文，全部都是真情流露，就事论事。
满眼不见官话套话，全都是实话真话。
自己当年的运气好，有余重之这么个赏识自己的领导。
而且几年前，官场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几乎已经全盘都是普通百姓读不明白的八股文。
所以当年自己的文采还有用武之地，如今李申琦的境遇，则是站在走廊被领导训。
袁斌越想越感觉恍如隔世，不由会心一笑。
李申琦以为他是笑话自己的稿子，说道：“写的不好，我拿回去改。”
袁斌却道：“谁说写的不好？我认为你写的很好，里面的很多内容可圈可点。”
李申琦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他很快又把心沉下来。
有些领导喜欢先褒后贬，他见识过。
说你的稿子好，但哪里好根本不讲，讲的全是不好的地方，美其名曰为你好，实则说的全是踩你的话。
然而袁斌接下来却把文章的亮点一个一个的讲出来。
李申琦再次眼前一亮，感觉自己找到了知己。
等袁斌聊完稿子，李申琦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袁县长，感谢您，真的非常感谢！”
袁斌笑着问他：“我只是客观的评价你的稿子，你谢我干什么？”
李申琦摇头，说话都是哭腔：“我在这里工作两年多，头一次听到赞赏的话。我都快放弃了，觉得自己是废物。”
袁斌想了一下说道：“在一个污水池子里，干净的鱼反而会以为自己是脏的。你的文章写的没问题，不过这样的文章的确不适合给领导。”
袁斌已经指出了他文章里的亮点，因此就算此刻袁斌这样讲，李申琦也能接受。
“我知道，领导讲话需要的是那种八股文，不是我这样的文章。”
袁斌说道：“李申琦，你知道中国古代的铜钱为什么是外圆内方么？你有才华，但在这里，你的才华需要包装起来才能展示，你如果直接展示，那就不是才华，是扎人的尖刺。”
这番话让李申琦很是感动，他在官场没什么靠山，四处碰壁，也从来没有哪一个领导像袁斌这样语重心长的和他讲话。
袁斌继续说道：“几年前的我也和现在的你一样，依仗自己的才气，就自视清高，看不上官场的那一套，到头来成了异类，谁都不喜欢，大家都视我为眼中钉。李申琦，你如果想进步，有些东西需要改，你要试着接纳官场里面的规则。”
李申琦回道：“袁县长，我听您的。”
李申琦回去后，主动改稿子，把自己认为精彩的句子换掉，试着写出了一篇充斥着八股文的文章。
写好以后，他分别给文竹和袁斌各发了一份。
文竹看到李申琦改好的文章，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你写的？”
李申琦点头：“我按领导的要求改的，文主任觉得这次的怎么样？”
文竹心想，这一定是袁斌指导后的结果，她如果还挑毛病，那不是在挑李申琦，而是在挑袁斌的毛病。
“这次的不错，就用这个吧。”
袁斌看完李申琦这次的稿子，在下面写了一句话作为评语：“好好干，机会就在眼前。”
下午的时候，张桃依给袁斌打了一个电话。
接到她的电话，袁斌有些许的紧张。
这一周以来，袁斌每天都想给她打电话，询问那个孩子的事情。
可他每次拿起电话，却又放下。
这件事的冲击太大了，他没有准备好。
假如孩子真是他的，而关木山也的确如关酥彤所说，去做了亲子鉴定，袁斌未来的官途，恐怕会举步维艰。
张桃依找到他，是和他聊关于范昊的事。
“袁斌，你们之前做过同事，范昊这个人有没有什么仇家，你了解么？”
袁斌想了想，说道：“具体的仇家我不了解，不过范昊这个人比较色，看见漂亮女人就不要命那种，他的死会不会和情感纠葛有关？而且你上次说范昊的背后被捅了十几刀，听起来就像是一种发泄。”
“你说的没错，凶手杀人，的确有发泄的成分。”
张桃依说罢叹了口气：“同一个宾馆连续两条命案，真是要了命了。”
这两件刑事案件所发生的地点，和涉案人员都非常敏感，她作为警局的副局长，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这段时间我觉都睡不好，都快熬成老太婆了。”
在袁斌这没聊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张逃依正要挂断电话，袁斌突然叫停：“请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