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偏见吧。
王燕飞曾见过呼其拜月的暴虐，见过帝王将相为了权势不顾百姓的死活，他从不认为这些坐在高台上的人会真正关心这片土地上的生灵。
他看着那个干干净净、盔甲光亮的太子站在高台上，说着身先士卒的誓言，心里只有冷漠和不信任。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那或许只是他的偏见。
他第一次听到太子真正“身先士卒”的消息时，并未放在心上，可后来，一次次的战报传来，一次次在战场上看到那个再也不复往日光鲜的身影，他终于明白了。
太子，是真的在战斗。
他不是那些在战前喊着激昂口号，却在战败时逃回皇城的傀儡。
他真的在战场上，真的拿起了武器，真的站在最前线，甚至比许多将领还要拼命。
这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半年间，无数战役接连响起，妖魔仍旧在肆虐，无数强者战死，新的强者不断崛起，战场成为了一座吞噬一切的血海。
此刻的王燕飞，已然不是那个站在城墙上观战的新兵。
他领着一支千人队伍，战死无数次补充，从未满编，能活过几场战役的，便已算是老兵。
他们没有后方，没有退路，每一次出战，便是生死未卜。
能活下来的人，无论修士、凡人，眼里都没有了初入战场时的恐惧，唯有无尽的冷漠与杀意。
此刻的王燕飞，已经习惯了每一场战斗之后，自己手下的人又少了几十个，习惯了尸体堆积如山，习惯了熟悉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习惯了夜深人静时，曾经并肩战斗的人，再也不会和他说一句话。
而那个曾经站在高台上的太子，也已经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红润面孔、盔甲光亮、站在高处发表演讲的贵族了。
他变得黑黑的，脸上永远带着战场留下的尘土和血污，战甲已经换了不知多少副，每一场战斗后都会被妖魔的爪牙撕裂，他再也不是那个干净得不染尘埃的人，而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一个真正站在这片血土上的人。
而王燕飞，也已经和他熟识了。
毕竟，王燕飞总是冲杀在最前面，而太子也总是在最危险的地方，他们一次次并肩作战，一次次在生死边缘杀出血路，不知不觉间，他们竟成了战场上的同袍。
他们并不真正亲近，但却互相熟悉，彼此都知晓对方的存在，知晓对方的战斗方式，知晓对方都不是会退缩的人。
王燕飞没有尊他为太子，太子也不会摆什么皇族的架子，他们只是两个活在战场上的人，仅此而已。
而阿尔薇涅，则是被留在了后方，在后勤和军属营地里，悠哉地混吃等死。
她从不踏入战场，也不去管人族和妖族的战争，她只是懒洋洋地躺在后方的高台上，看着漫天的烽火，偶尔在王燕飞归来时递上一杯酒，竖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王道长，你这半年，杀妖杀得可真起劲呢。”
王燕飞没有回应她，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满血迹的刀，许久之后，才轻轻吐出一句话——
“杀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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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云弥漫，天地动荡，妖魔的嘶吼震破苍穹，杀伐之气冲天而起。
这一战，是最终之战，是人妖两族的背水一战。
百万妖军压境，人族修士倾巢而出，佛门高僧、道门真人、魔道宗主、散修豪侠……所有能战之人皆已上阵，这一刻，已经没有门派、没有立场，唯有生死存亡！
苍穹之上，无数大能腾空而起，大妖王、妖圣、天师、神僧、剑仙……他们的力量强大到足以毁天灭地，他们彼此对峙，在天空中交锋，震碎云海，撕裂虚空，余波落下，便是一座城池的毁灭。
但这一切，距离王燕飞太远了。
他不会飞。
战场，终于回归到了普通人的厮杀。
王燕飞站在血染的战场上，呼吸平稳，脚下是堆积成山的妖魔尸体，手中长刀已然断裂，明玉劲在他体内缓缓运转，带着一种强者才有的沉稳和战意。
“王燕飞。”
一道妖气森然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阵低沉的笑声，空气中弥漫着妖气，浓郁得像是实质般翻滚，染红了整个战场。
十五尊大妖，缓缓逼近。
他们形态各异，有狼妖、鹰妖、蛇妖、鬼魅、巨猿、金雕……但无一例外，他们皆是已修行五百年的妖王，身上的妖气如潮水般滚滚而来，他们不属于大能层次，但对于普通修士而言，他们依旧是足以镇压一方的恐怖存在。
这些大妖环伺王燕飞，目光带着一丝戏谑，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听闻你神功盖世，横练无双，不知今日，是否能活下去？”
他们的声音不带感情，像是在欣赏一头即将入锅的猎物。
王燕飞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全身的肌肉在战斗中已经达到了巅峰状态，明玉劲的运转愈发细腻，他的身体像是一座压缩到极限的弓，随时都可能爆发。
风起，血雾弥漫。
下一刻，他们动了！
“轰——！！”
十五尊大妖同时暴起！
鹰妖展翅，翎羽如刀，破空而至，带着刺耳的音爆声，速度快到普通修士根本看不见轨迹！
鬼魅隐匿在黑暗中，妖气化作无数黑影，潜伏在王燕飞的四周，阴冷的气息让人皮肤发麻，只要王燕飞露出半点破绽，鬼爪便会从阴影中钻出，撕裂他的心脏！
狼妖与巨猿妖并肩而行，脚踏大地，狂暴的妖气翻滚，带着最原始的野性之力，仿佛只需要一拳，便能轰碎一座小山！
蛇妖扭动身躯，涂满剧毒的鳞甲在阳光下泛起森冷的光芒，他的獠牙轻启，吐息间，空气中已经飘起一丝诡异的紫雾！
十五尊大妖，完美分工，绝无空隙！
他们从空中、地面、暗处、正面、背后同时杀向王燕飞，这一刻，哪怕是千军万马，也会被撕碎得连骨头都不剩！
“杀！！”
妖风卷起，杀意交错，这一击，足以碾碎一名渡劫期修士！
然而——
王燕飞依旧没有动。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的气势陡然转变，从积蓄到极致，忽然间炸裂！
“轰——！！”
明玉劲全力爆发，气劲狂涌，周身形成玉色护体罡气，狂暴的冲击波撕裂周围的空气，整个战场都被震荡开来！
鹰妖翎羽破空而至，快到极致，可在王燕飞面前，他只是微微偏头，翎羽便擦着他的面颊划过，没能伤他分毫！
鬼魅的利爪从阴影中探出，想要刺穿王燕飞的后背，可王燕飞仅仅是身体微微一旋，肩膀一震，护体罡气瞬间轰碎了阴影中的妖气！
巨猿妖的重拳轰下，空气直接塌陷，仿佛连空间都扭曲了！
可就在那一刻——
“砰——！！”
王燕飞猛然跃起，双拳交叠，迎着巨猿妖的拳头轰然砸下！
“咔嚓！！”
骨裂声响起，巨猿妖的拳头在瞬间凹陷！他那坚不可摧的妖躯，竟被生生轰得向后翻滚！
狼妖趁机从侧面扑杀，尖锐的獠牙泛着寒光，可王燕飞连头都没回，左肘如刀，狠狠砸在狼妖的颈骨上！
“咔嚓！！”
狼妖惨叫着倒飞出去，血液从喉咙中狂喷而出！
蛇妖趁机吐息，毒雾瞬间扩散，想要腐蚀王燕飞的皮肤！
可——
“滚。”
王燕飞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掌心明玉劲凝聚，一掌轰出，狂暴的劲力竟直接撕裂毒雾，余波轰得蛇妖倒飞数丈，撞碎了一片尸山！
仅仅数个呼吸之间，王燕飞便已在这十五尊大妖的围攻下硬生生撑过，甚至已经击伤了其中三妖！
此刻，他终于微微抬头，眼神平静地扫过四周的妖王，缓缓开口：
“你们的命，今天我收了。”
没有废话，下一刻，他主动出手了！
杀戮，再次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