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
\"希娜。\"她挑眉回应。
朱竹清?
很特别的名字。
半晌后,希娜尴尬地轻咳一声打破僵局:\"那,朱竹清……我就先走了。\"
意料中的沉默。
希娜想了想,将干粮和银魂币拿出来一份儿,仔细捆扎好,正要递给对方,一张地图却不慎滑落。
她刚弯腰去捡,朱竹清却快一步将地图攥在掌心。
朱竹清:\"你......也要去史莱克学院?\"
当初,戴沐白辗转捎来的密信上,潦草字迹仅余“史莱克学院”四字。她从家逃出来也只知道目的地,却对路线毫无头绪。
一路上,吃尽了苦头。
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了线索。
两人四目相对,怔愣片刻后,不约而同轻笑出声。
……那便一起走吧。
这一走便是半月,这半个月,足够田间麦苗从青芽抽出新穗,也足够唐三也在这段时间里,学完了觐见女皇的繁复礼仪,慢慢消化着自己身世带来的巨大冲击了。
“教皇冕下。”少年缓缓挺直脊背,眸光复杂地望向高台上的女子。
在这之前,他对这位女皇,很有好感。
前世,他生于凋敝国度,唐门之外饿殍枕藉。即便被长老捡到入了唐门外门,也只能终日缩衣节食,过得不甚宽裕。
而来到斗罗大陆后,他竟在这位女皇治下度过了十年安宁岁月。
不说别的,单说那些到手的银魂币,无论这是女皇的作秀还是真心,他都无法不感念这份恩德。
但这一切,从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就变的复杂了。
原来,他这一世的家族,正是毁于武魂殿这位女皇之手;
原来,母亲是因父亲不愿向女皇低头而死;
原来,父亲半生的颓唐与绝望,皆因眼前之人而起。
太多太多的原来……
他们之间,本该隔着血海深仇。
可——
父亲却偏偏带他来到武魂殿,来到了这个他的仇人面前。
这让他的仇恨仿佛被利刃拦腰斩断。
他该恨吗?
但父亲已然释怀。
他不恨吗?
可他却感觉不舒服。
他到底该怎么办?
这份矛盾与挣扎,让前世醉心暗器疏于心机的唐三陷入了迷茫。
此刻的他,就像困在迷雾中的孤舟,想要有所行动,却又不知从何做起。
烦恼的很……
但周遭,无人在意他的彷徨。
窸窸窣窣,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女皇下来了。
随着高台上的女皇缓步走下,唐三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若是她伸手相扶,自己该是直接甩开,还是谦卑婉拒?
或者以唐门绝学震开,还是假意虚扶?
就在他满心忐忑之际,女皇却径直略过他,俯身扶起他身后的唐昊,语气温婉:“昊弟,好久不见啊。”
昊弟……
身旁随侍的阿依娜和观礼的各位封号斗罗宿老齐齐身上一寒,无它,这称呼,太恶心了。
论年龄,教皇冕下长唐昊数岁,叫这一声“昊弟”也无可厚非。可武魂殿踏碎昊天宗山门,昊天宗屠戮圣鸽叶家满门,血海深仇早将两人逼成死敌。
这时候,居然能做出这么一副亲亲热热的一面,倒像是久别重逢的至亲。
教皇冕下……
您真是,能屈能伸啊。
但他们又怎么会明白她的心思,对于毫无反抗之力的阶下囚,她向来宽容,更何况,唐昊是她彰显心胸的工具人呢?
没看她演完这一场戏,在场的某些人脸色和缓了不少么。
想跟神界对抗,必定要团结每一份可以团结的力量。
叶澜这个人要是想放下身段,说的话无不妥帖,她拉着唐昊的手,将之安坐在除她与老师之外最尊贵的位置上,更是命小舞布膳,千仞雪倒酒。
而唐昊,他已经宕机了。
那声“昊弟”一出,他仿佛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鹅,恶心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久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怪不得人家叶澜能当武魂殿教皇呢,就这逢场作戏的功夫,放他身上,他都做不出来。
太恶心了。
不过他好歹也算是宗门子弟,该具备的素养也有,已经到了这份上,坐在人家武魂殿的大本营,再说一些宁死不降的怪话,那就不是想死,那是有病。
唐昊看了一眼脸色缓和的唐三,闷声将酒水入肚。
这杯酒下肚,算是给足了武魂殿台阶,已是他最大程度的服软了,让他对着仇人说歌功颂德的话,他做不到。
看到这一幕,叶澜微微一笑,唐昊配合就好,要是不配合,敢下她的面子……
呵呵。
说句难听的,敢下她面子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她愿意给脸的时候,他们最好接着。
但叶澜开怀之余,也没有落下唐三对小舞看呆的眼神。
小舞撅起了嘴,她好心好意把这男孩引到座位上,他盯着她看什么看!
于是,趁着众人觥筹交错之际,她偷偷将鞋尖往前探了探,狠狠蹬了唐三一脚,杏眼圆瞪,无声放狠话——再看姑奶奶,晚上就套麻袋揍你。
被叶澜带大的小姑娘,个个行事大胆,是条响当当的大姐大!
更别提小舞。
唐三猝不及防被踹得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磕在桌案下的地上。
他抬眼望向小舞,正对上少女鼓着腮帮子的娇嗔模样,眼底却藏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这微妙的互动让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在满殿嘈杂的劝酒声中,倒像是一个美妙的小小插曲。
很可爱的小姑娘。
此前他一直紧绷着心弦,生怕父亲与女皇冲突,此刻见父亲与之觥筹交错,表面倒也算平和,心中才稍稍放心下来。
没了后顾之忧,他这才有闲心打量周遭的人,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小舞灵动的身影上,便有了这一幕。
可爱的像一只小兔子。
而在这一刻,宴会也进入了最高潮,身着月白绸缎的乐手同时拨动箜篌,空灵琴音混着少年少女的清唱,在殿内荡起层层声浪:“……武魂殿的荣光从至高之处降下,女皇的圣德似永不熄灭的灯塔……”
叶澜踏着节拍起身,她立于高台之上,皇冠下的一双眼扫过席间或尊崇或平静的面孔,朱唇轻启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诸位,满饮此杯——”
酒杯与烛火同时高举,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敬斗罗大陆辉煌的未来!”
气吞天下之心,可见一斑。
……
一曲终了,曲终人散。
小舞领着唐三穿过教皇殿前殿,踏入内室——教皇冕下,要单独见他。
出发前,唐三回首望向父亲,见他眉头紧蹙,他回了个放心的眼神,心中安定的很——
若女皇真想取他性命,大可在此之前动手,又何必费这番周折?
怀揣着坦然,他开始观察身旁引路的少女。
她真的很吸引人。
行至回廊转角处,少女猛地回头,杏眼圆睁:“再偷看,小心我揍你!”
语气凶巴巴的,倒与传闻中不怒自威的女皇颇有几分相似。
怪不得,是那位女皇养大的孩子……
“遵命。”唐三忍俊不禁,嘴角上扬。
可这样的好心情截止到他踏入正殿,见到端坐在宝座上的女皇。
女皇垂眸俯视,声音清冷如霜:“唐三,告诉我……你从何处而来?”
一瞬间,寒意顺着唐三的脊椎蔓延,仿佛置身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