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内后视镜,湫看见司机是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他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见他的眼睛。
而湫之所以会感到惊异,是因为司机说话的声音,和她刚才在前台的电话里听见的声音非常相像。但是,似又比电话里的声音更加低沉和浑厚。
“我要追上我的朋友。”湫很焦急地说道,“她还病着呢,没有和我说一声,自己就走了。”
“怎么会这样呢?”司机问,“知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不知道啊,电话也打不通。最近她遇到了一些难事。没想到这会突然自己一个人离开医院,不知道她要去哪里。我真的很害怕,拜托您,一定要跟住她!”
“好,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追上她。”司机沉声道。
如此听来,湫能够确认了,司机就是她在医院前台电话里听见的那个人,绝对没有错。而他的声音之所以听上去更深沉,原因是他在故意压低自己说话的嗓调。
湫看出了司机的伪装,但她没有选择揭穿,而是继续装作不知情,看他接下来会如何行动。
司机继续顺着大路往北开,并且在下一个路口真的追上了那辆银白色的面包车。司机没有紧跟在面包车后,而是和它保持一段距离。湫找机会记住了面包车的车牌号码。
银白色面包车一路向北,不久来到一片老城区,这里没有高楼,建筑都显得很旧,湫对这里并不熟悉。不过,一路上,湫一直在留意观察街道旁边的路牌和附近的建筑,以此来定位大概的位置。
在一片建筑和道路很乱的街区,银白面包车突然拐进了路中间的一条岔道,而在这之前出租车落后面包车稍远了一些,所以当出租车也拐进那条岔道时,已经不见面包车的踪影,能看见的只有空无一车的街道与横纵交织的道口。
这里似乎是一片小型的商业街区,以三四层高但面积宽广的低层建筑为主,半敞开的院落与步行街道错落其间,还有一些房屋是独栋的小型影院、体育馆、餐吧等,只不过全部都没在营业,一个人、一辆车也见不到。
而这也是最走运的一点。正因为这个商业区已经废弃,不见有车辆和行人往来,所有的道路都覆满积雪——而面包车刚刚从这里开过,便在雪上留下了仅有的清晰车胎印。
湫告诉司机顺着车胎印迹开,司机也很配合地照做,在街区里盘转了一会儿后,只见车胎的痕迹在其中一处楼房和围墙夹出的入口处突然转弯,钻进了路旁几栋房屋之间的一片空地里去。
“就是这里!”湫指着通向空地的入口说。
“好,我这就开进去。”司机说。
出租车随即转向,从夹道开进空地。这似乎是隔壁商业街上一所歇业旅馆的后院。空地上停着两辆车,其中一辆车上有积雪,而没有覆雪的那一辆,正是他们跟踪的那辆银白面包车。
“喂,你朋友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会不会是瞒着你过来见什么人的?”湫递车费过来时,司机说道,他指指副驾的座椅,示意湫把钱放在那里。
“不知道啊,我想不通她会为见谁来这里。”湫一边说一边打量院子周围,附近一个人也没有。银白面包车的车窗很暗,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不过就在这时,面包车驾驶室的门开了,走下来一个戴墨镜的棕发男青年,他下了车,径直朝出租车走来。
那青年走到出租车旁,敲了敲车窗玻璃,司机摇下车窗。
“喂,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男青年瓮声瓮气地问。
“是她叫的车,”司机指指后座的湫,“她是来找她的朋友的。”
“哦,是嘛!”男青年瞧了湫一眼,嘴角微微翘起,随后敲敲后车窗,湫将车窗摇下。
“小姐姐,是来找谁的呀?”男青年将胳膊搭在车窗的边沿上,油腔滑调地问道。
“我找我的朋友,她是女生,黑头发,身材又高又瘦,穿白色的羽绒服,你见过吗?”湫注视着男青年墨镜后的双眼,急切地问道。
“哦。”男青年打了个响指,随即神秘一笑,“你的朋友,是叫菁吧?”
“对,是她!”湫连忙点头道,“你认识她吗?她现在在这儿吗?”
“在啊。”
“我能见见她吗?”
男青年没有回答,他收起了笑容,垂下头,似乎在思量什么。“我不确定她现在能不能见你。”思考了一会儿后,他说,“这样吧,你先下来,我带你去找个地方休息,然后我去帮你问问她和我老板,怎么样?”
湫同意了,下车后跟随男青年从后门走进了旅馆。从面包车旁边经过时,湫特地留意观察了一下车内,确认菁不在车里。
虽然旅馆已经歇业,但是这里似乎在末世之后有过重新装修,并且走廊和大厅基本保留着营业期间的原有模样,各种基本设施也都留存着,只是充满了陈旧的气息,墙壁、地板与角落完全被尘土与蛛网侵占。
两人顺着旅馆的楼梯走上三楼,并沿着走廊往中心的客房区走去。
男青年在前面带路,湫始终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跟在他身后两三米走着。湫发现,他们所走的这条路线,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有很多的脚印,脚印的边沿还沾着雪泥,这说明,有人不久前刚从这里走过。
另一方面,湫还注意到,带路的男青年总是时不时将手揣进他上身皮衣的右侧口袋把弄,好像里面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难道装的是手枪?不,那个口袋没有那么深,会不会是弹簧刀、折叠刀或者麻醉剂注射器之类的?倒是极有可能。
“我们这是去哪?”湫突然问。
“你别着急,我先带你去房间里休息会儿,等一下你就能见到菁了。”男青年说。
“菁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她来和我们老板谈事情,具体是什么事儿,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湫没有再说话,跟着男青年继续往客房区深处走。
绕着走廊走了一会儿,最终,男青年在一间客房的门前站定,他转过头冲湫笑了笑说:“就是这儿,这家店最高档的客房。”
湫微微一扬眉,点了点头。
男青年低下头,从裤兜中摸出一把钥匙,插入锁孔,转动了几圈。门锁弹开的那一瞬间,一抹阴诡的笑容隐隐浮现在他的嘴角。
男青年缓缓地推开客房门,右手暗悄悄地伸进皮衣口袋里。
然而,正当他换回之前的表情,转过身,准备请湫进屋时,眼前的一幕却差点让他心跳骤停——
在他眼前,一只散发着耀眼辉光的蓝色电离锯正悬停在他的胸口前方十厘米不到的地方,直指他的咽喉。只要他再向前靠近一步,等离体的锯头便会轻松切断他的脖颈。
湫双手稳稳地握持着电离锯,神色平静,嘴角微微抿出一道若有若无的浅笑,仿佛是在取笑眼前这个家伙的愚钝。
“我就不用休息啦,还是你请吧。”湫沉静地笑道,“不过,还是先请你把口袋里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包括房间的钥匙,就扔在走廊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