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不渝有些发愣，“你已经知道了？”
浪漫轻轻摇了摇头，将脸更深地埋进他胸口：“虽然你没跟我说过，但我隐约能猜到……”
不渝垂眸凝视着怀中的女孩，收拢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所以，我们才更要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
温存的拥抱持续了一会儿，不渝缓缓退开些许距离。
他抬手，温柔地摸了摸浪漫的头发，脸上带着笑。
“我家的小浪漫，该上台惊艳全场了。”
……
魔都交大操场上，那座为新春晚会临时搭建的大型舞台背后。
幕布隔绝了台前的炫目灯光与沸腾人声，将后台框进一片相对安静、堆满杂物的阴影里。
电线在地面上蜿蜒，隐约能听到音响传来的电流嗡鸣。
就在这道深红色幕布的褶皱旁，两位身着舞裙的女孩静立着。
操场上的寒风从幕布缝隙钻入，吹得裙摆簌簌作响。
雪白芭蕾舞裙与鹅黄雪纺裙摆相隔不足一米。
沉默在空气中悄然蔓延，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浪漫的目光落在对方微微发抖的手腕上。
沐子晴的视线则沿着浪漫裙摆的纱褶缓缓上移，最后停在她轻抿的唇畔。
远处传来主持人报幕的嗡嗡回声，那声音经过层层幕布的阻隔，变得模糊而遥远。
幕布缝隙漏进旋转的彩灯光斑，在两张年轻的脸庞上交替掠过。
一张泛着健康的红晕，一张苍白得像宣纸……
片刻后，沐子晴仰起脸，视线越过浪漫的肩头。
她望向幕布缝隙透进来的、来自台前的纷乱光斑，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沐子晴轻轻勾起没有血色的唇角。
她将手伸向浪漫，“接下来的双人舞，请多指教啦。”
浪漫睫毛轻轻颤了颤，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裙摆。
她看向沐子晴伸出的手，又看向对方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想要说些什么。
可到最后，所有的话语都只化作一句轻声的回应。
“……嗯。”
浪漫松开揪着裙摆的手指，轻轻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指尖相触的瞬间，她能感受到对方掌心异常的冰凉，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
“接下来登场的是，医学系公认的‘病美人’，却满溢青春活力的沐子晴，以及颜值与实力并存的全省高考状元、新生校花浪漫！”
“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她们！”
主持人激昂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操场。
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
“芜湖！”
“这组合也太绝了，光看着就期待值拉满！”
“我早就期待这场双人舞了，两大美女同框跳舞简直是我等的福音！”
“浪漫女神冲啊！”
“学妹们加油啊——！”
……
沐子晴站在舞台上，被巨大的圆形追光灯笼罩。
看着沸腾的人海，她深吸一口气，眼底终于亮起些许兴奋的光。
与沐子晴眼中亮起的光不同的是，站在她身边的浪漫抿着嘴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微妙的对比被前排眼尖的学生捕捉到了。
他们交头接耳，纷纷投来好奇与担忧的目光。
“浪漫女神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不知道啊，刚才候场时不还好好的。”
“这状态明显不对啊，女神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别是紧张了吧，第一次跳双人舞难免怯场？”
“难道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不会吧？女神男朋友要是敢惹她不开心，我直接当场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细说什么头？”
谈及到不渝时，许多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投向了台下某个方向。
那里，不渝正安静地站在人群前排。
他并未理会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只是专注地望着台上那个低垂着眼睫的女孩。
“浪漫，加油啊……”
……
正当浪漫低头盯着舞台地面出神时，一双苍白纤细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肩膀。
浪漫微微一怔，下意识抬起头。
沐子晴正站在她面前，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严肃。
那双往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正清晰地映着浪漫有些茫然的脸。
“浪漫。”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喧哗，落在浪漫耳中：“看着我。”
“子晴姐，我……”
浪漫的美眸里悄然流转着几分晶莹的水光。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已不言而喻。
沐子晴苍白的面庞上，唯有眼底满是澄澈的坚定：“现在，你的世界里只有舞台和光。”
“放轻松，不要多想，接下来我们一起把这支舞跳好。”
见浪漫的眼神仍有些游离，她又继续说道：“浪漫，你也不想看到不渝在台下为你担心的样子吧？”
“不渝……”浪漫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
她转头望向台下人群前排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不渝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察觉到她的视线后，他缓缓抬手，对着舞台方向比了一个轻缓的“安心”手势。
望着那抹熟悉的手势，一股暖意悄然漫上心头。
浪漫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腔里所有纷乱的杂念尽数排出。
她转回身，对着面前的沐子晴用力地点了下头，目光里最后一丝迷茫彻底褪去，重新被清澈的坚定所取代。
……
悠扬又富有节奏感的旋律在操场上空响起。
舞台上的二人转表演正式拉开帷幕。
沐子晴和浪漫边唱边跳，步伐与曲调精准契合，默契十足。
一袭雪白舞裙与一身鹅黄纱裙在追光灯下肆意旋舞、交错挥舞。
裙摆扬起的弧度裹挟着韵律，在舞台上勾勒出两道极其惊艳的风景。
这突如其来的精彩瞬间，惊得台下原本喧闹的学生纷纷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敛了声息，集中精神、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黏在台上，生怕错过浪漫和沐子晴这场独一无二的二人转表演。
就连坐在前排的几位领导，此刻眼睛也都看直了，目光里满是意外与赞赏，先前交叠的手臂不知不觉间都放了下来。
台下的不渝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那两道跳动的倩影，眼底有微光流动。
他望着台上身姿轻盈、与浪漫完美配合的沐子晴，关于她的零碎记忆开始在脑海中翻涌。
身患绝症、咯血不止、面色唇色尽失、说话气若游丝、直至苍白晕厥……
不渝此刻的心情格外复杂。
谁能想到，这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女孩，背地里竟藏着这样的隐疾。
……
“流星划过的夜晚。”
“光芒是我的诺言。”
“我学会勇敢。”
“流星飞 带我飞……”
就在光芒与歌声一同抵达顶点的刹那。
原本舒展着肢体、脸上还带着舞蹈惯性的灿烂笑容的沐子晴，瞳孔骤然一缩。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眩晕感毫无征兆地席卷而上，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与呼吸。
视野开始摇晃、旋转，舞台的灯光变得刺眼模糊。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她胸腔深处炸开。
仿佛有无数根冰针同时刺穿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烧灼般的刺痛。
然而，尽管身体早已被剧痛撕扯得摇摇欲坠，但沐子晴并因此没有停下来。
在近乎晕厥的边缘，她咬牙凭着肌肉记忆猛地一个转身，裙摆划出僵硬的弧线。
脚尖点地的瞬间，胫骨传来钝痛，沐子晴却借着这股力将自己又推向下一个节拍。
尽管手臂发颤，她的右手仍分秒不差地在鼓点响起时，精准地定格在应有的高度。
冷汗顺着她苍白的脊柱滑落，濡湿了单薄的后背。
沐子晴紧咬着下唇，继续向舞台中央迈出舞步。
她的腿抬得不高，手伸得不直，但每个动作都死死卡着音乐的节奏。
她甚至努力把嘴角向上弯，让脸上重新出现表情，尽管那笑容显得很勉强。
台下的一众大学生对此却浑然不觉。
他们的目光尽数被舞台上的表演吸引，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在操场里炸开：
“沐子晴！浪漫！你们好棒！”
“这高音绝了！配合也太默契了吧！”
“校花同台就是不一样，给我锁死这个舞台！”
大家只顾着为两位女孩的惊艳表现狂热欢呼，掌声与呐喊声几乎要掀翻整个操场。
在这片沸腾的声浪中，没有人留意到沐子晴那一瞬间的异样。
就这样，沐子晴硬是咬着牙，将这支舞跳到了最后一刻。
旋律落下最后一个尾音，舞蹈的收尾动作也精准定格。
浪漫和沐子晴同时侧身，面向台下满场的观众，郑重地做了一个标准的舞台谢礼。
方才还在喧嚣鼎沸的操场，竟在这一瞬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无论是欢呼的学生还是前排的领导，都还怔愣在方才二人的精彩表演里。
整个场地静得能听见晚风拂过舞台幕布的声响。
不过短短几秒，这凝滞的安静就被彻底撕碎。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轰然炸开，震耳的掌声裹挟着此起彼伏的喝彩。
“太惊艳了！”
“这才是真正的舞台！”
“值了！今晚能亲眼看到这表演，就算让我期末挂科重修都值了！”
“兄弟又性情了啊！”
……
呼喊声浪一层叠过一层，久久都未曾停歇。
“呵呼……呵呼……”
沐子晴微微喘息着，额发已被冷汗浸湿。
当她抬起眼望向欢呼的台下时，那双因痛苦而失焦的眼睛里，倏地亮起兴奋的光。
彻底放松身体的那一刻，沐子晴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先前强撑着的清醒轰然崩塌。
耳边的欢呼像被罩上了厚玻璃，渐渐模糊成嗡嗡的轰鸣。
紧接着，眼前的光亮开始褪色、收缩，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向黑暗。
失重感瞬间包裹了她。
下一秒，沐子晴整个人便毫无预兆地向前栽倒，彻底失去了意识。
“卧槽！大家快看，沐子晴晕倒了！”
“校医在哪？赶紧叫校医过来！”
“天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