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贺怀洲等一众出访团坐上使节馆准备的车驾时,大雪晃晃悠悠又开始下个不停。
圣诞节的气氛已经很浓了,街边商店内大小不一的圣诞树已经就位,商家在进行更为细致的装饰。
只有五辆车组成的车队碾过积雪,顺着街道缓慢前进。
贺怀洲透过车窗看着沿途的异域街景,神色平静。
方绩恪没有去打扰大明相国,淡定地警戒着。
车内静悄悄的。
车队转弯,道路尽头出现一座纯中式建筑群。
这是车队的终点,拥有百年历史的大明驻新欧使节馆,也是出访团下榻之地。
车队继续缓慢前行,路两侧的人群忽然欢呼起来。
他们似乎等待了很久,帽子和衣服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但尽管如此,当他们意识到车队里坐的可能是大明相国时,他们还是爆发出了最热情的欢呼。
贺怀洲平静的表情展露出一丝惊讶,他从那一条条极具大明风格的欢迎横幅可以推测出欢呼者们的身份:
大明留欧的学子、在欧明人以及来新欧旅行的游客们!
“停车!”
贺怀洲轻声下令。
车队缓缓靠边停下。
欢呼更加热烈。
没有让夹道欢迎的明人多等,贺怀洲推门下车,向人群走去,脸上携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人群里有年轻人大呼小叫:“贺相,欢迎来欧!”
“贺相,给那群傲慢无礼的新欧人一点颜色看看!”
“贺相,干死新欧人!”
……
出访团站在车旁,老怀甚慰地看着这一幕,雪花很快就染白了他们的黑礼服。
金生水和方绩恪一左一右护卫着贺怀洲走入人群之中。
贺怀洲先是朝众人挥手,当某个大胆的年轻人向他主动伸出手后,贺怀洲立即给予了回应,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人群又响起热烈的欢呼,纷纷争先恐后地与贺怀洲握手。
金生水一眼就认出带头握手的那个小伙子就是昨天在超凡者联合会大厦外见过的那位长安府学的学生。
待一一握完手,雪下得更大了。
还是那位学生居然提议请贺相讲几句,这个提议顿时得到了大量拥趸。
贺怀洲乐出了声,相比起刚才在机场的虚与委蛇,他更喜欢眼前的场合,自然是从善如流。
他举起双手压了压,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贺怀洲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用坚定的目光与明人们热诚的目光一一碰撞。
莫名的情绪在酝酿着。
忽然,贺怀洲将目光定格在最先向他伸手也是最先提议演讲的年轻人身上,见对方没戴帽子头发上沾染了一层雪花,他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举动。
他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先掸去年轻人头发上的落雪,旋即将帽子盖在了年轻人的头上。
年轻人愣住了,某种异样的情绪迅速涌现。
贺怀洲为年轻人整理好帽子,用戏谑的语气说道:“希望后生不要嫌疑我这个老头子!”
年轻人激动得语无伦次:“您不老,您和大明一样年轻,生机勃勃,蒸蒸日上!”
人群里爆发出善意的哄笑。
贺怀洲拍了拍年轻人的脑袋,雀跃道:“说得好啊,我本人借你吉言,但是大明想要保持生机勃勃不能停留在口头上,需要在场的诸位,需要所有明人共同创造……”
“咱们明人不过圣诞节,不过借着异国他乡的大雪,我想说瑞雪兆丰年。这次磋商会议之后,我坚信我们头上悬着的危险将会得到妥善的解决,我坚信你、我、他,所有明人和大明国都将生机勃勃、蒸蒸日上……”
“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变局,这是前所未有的新气象,我要明确且坚定地告知大家,大明从未离开过餐桌,我们始终是棋手……”
在慕尼黑机场,面对心怀鬼胎的各国代表,贺怀洲是不愿意多费口舌。
但在使节馆门前,面对以年轻人居多的明人们,贺怀洲丝毫不掩饰大明的野心,他就是要明确地表明态度。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鬼蜮伎俩就如同烈阳下的积雪无所遁形,结果只能是徒劳。
使节馆前的气氛达到了高潮,热烈和激动仿佛结成了一道透明的结界,将风雪严严实实地阻隔在外头。
“请大家拭目以待,我们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大明相国贺怀洲的雪下演讲完毕,他再度与众人握手之后,方才一步三回头地返回车上。
方绩恪将自己的大帽盖在了另一个没带帽子的小伙头上。
金生水摸摸光溜溜的寸头有些尴尬,好在其他人都带着帽子。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塞给那名长安府学的学生,冲对方挑挑眉头,折身返回。
金生水看上那个学生了。
那家伙绝对是个人才,不管是锦衣卫还是靖厄府都需要补充新脑子。
年轻人紧紧攥住名片,没有理会同学们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他看着消失在使节馆的车队,目光逐渐坚毅起来。
人群逐渐散去,使节馆工作人员推着空荡荡的茶车返回使节馆。
使节馆大门逐渐合拢,将无数窥探的目光隔绝在外。
自始至终,新欧乌列政府没有一人出面。
新欧总统府。
弗里德里希.乌列看完偷拍到的那段雪下演说,将手机狠狠拍在桌面上。
他眼睛通红,眼窝深陷,络腮胡打着结显得格外油腻,整个人被怒火和无奈笼罩着。
长桌对面,老教皇拉斐尔冷漠地注视着无能狂怒的乌列,一言不发。
立于他身后的加百列同样沉默不语。
乌列发泄一番,往宽大的椅背上一瘫,双脚翘在长桌上,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拉斐尔,你越界了!”
老教皇直勾勾地盯着乌列的鞋底看了好久,眼神才出现一丝波动:“教会是教会,政府是政府,教会想要做什么是教会的自由!”
乌列闻言骤然起身,双手撑桌,恶狠狠地注视着长桌另一端:“那是外交场合,教会无权介入!”
老教皇缓缓起身:“明国太岁神道掌教莅临,我理应出面迎接,至于明国相国……本该出面迎接的人却不见踪影……”
乌列拍桌:“这是策略,明人嚣张的气焰需要灭火!”
老教皇缓缓转身:“总统先生拿什么灭火呢?”
这似乎是个短时间内没无解的问题,老教皇无暇等待,佝偻着腰一步一步离开了总统府。
加百列全程充当忠诚的哑巴骑士长。
乌列瞪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忽然颤栗了一下。
他感到了浓浓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