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昭看了眼窗外，下一个站是羽衣县。
她笑眯眯看向夫妻二人，“叔，婶儿，我刚刚说错了，我目的地是羽衣县，等下就要下车去讨债了。”
她手心一根命线鲜红如血，一端系在夫妻俩身上，一端蔓延进雪里，雪中一点红，灼灼耀眼。
覃美良和步玉忠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先陪小姑娘去办事。
他们两人是老师，有退休金，虽然为了找小柚子把钱都花光了，平时还要靠捡垃圾卖废品打零工度日，这次两张高铁票还是大儿子和儿媳给买的。
儿子儿媳好，夫妻俩也不愿拖累了他们。
也是一位步玉忠的学生，给步玉忠发信息，说在燕京看到了一个姑娘，特别像步柚。两夫妻便立刻决定前往燕京去看看。
学生还拍了照片，拍的侧影，真的很像。
这么多年，这样的电话他们接了不下上千个，全国各地都有。
步玉忠咬咬牙看了眼钱包里的几张钞票，夫妻俩决定还是陪阙昭下车报警，然后再去燕京，不坐高铁，改坐火车。
到了长水，三人都下了车。
阙昭在路上包了一辆车，捻过命线看了眼，报了个地名，“河源镇李家村。”
师父不多说开着车过去了。
覃美良和步玉忠面面相觑，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这个发展明显不对劲啊。
覃美良问:“要不咱们先去报警？”
阙昭眉眼弯弯，“不用，咱们直接过去。要债嘛，很正常。”
老夫妻心下不安，这下缓过劲明白自己恐怕被人骗了，覃美良给一位自己的当了警察的学生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这学生现在在晋州公安局上班，收到消息立刻回了。
嘱咐两夫妻别冲动，以免阙昭对他们动手，他这边已经在追踪他们发过去的车牌号，会联系长水公安帮忙。
两人这心悬着的一口气才松了。
阙昭撸着狗，似笑非笑。
等到了李家村，下车，村口一间黄泥房。
4202年还能看到黄泥房，也是蛮令人惊讶的。
一个瞎了只眼，瘸了一条腿的男人正在院子里扫雪，两个十三四岁的娃娃站在边上，脸颊皲裂红红的，衣服黑乎乎的，看着进村的三个陌生人满目好奇。
“喏，该讨债了。”阙昭视线落在男人身上，含了十二分冷意，比冰雪还冻人。
李家宝被看的一哆嗦，一条腿没站稳差点儿摔了。
两夫妻没想到这小姑娘的欠债的主人是这副模样，心下一叹，怕是这丫头讨不到债了。
下一秒，却见阙昭扭头，目光灼灼看着两人，“问他要债啊。”
两人都被阙昭搞蒙了，这人又不欠他们的，他们问他要个什么债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扑簌簌又往下掉。
屋檐下，一个穿着红袄的女人慢吞吞走出门，她眼神呆滞，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红棉袄，两颊皲裂，一双眼睛呆滞刻板。
步玉忠手上提着的包一下落在雪地里，砸的蓬松白软的雪地凹陷一片。
覃美良呼吸急促，大口喘着气，踉踉跄跄跑过去抱住了红袄女人。
“小柚子，妈妈的小柚子啊！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我是爸爸，小柚子，你最爱吃爸爸做的刀削面，爸爸好想你。”
夫妻两个都是内敛的人，教了一辈子书，从不曾跟人红过脸，这会儿却抱着女儿，毫无形象，嚎啕大哭。
他们辛辛苦苦找寻了13年的女儿啊。
夫妻俩有一儿一女，儿子叫步凡，女儿步柚。从名字便可看出二人对儿女的爱，一生顺遂，不烦不忧。
步柚是很争气的姑娘，自己考上了大学，念了硕士，8002年的工学硕士，含金量自是不必说。
妥妥的人才。
但是因为一些事情，求学路上的坎坷波折，女儿得了精神分裂症，于是被大哥接回家，然后走失了。
夫妻俩以及大儿子找了十三年。
四千七百多个日夜，夜夜难眠，没想到女儿竟然就在距离自己家一百二十多公里的地方。
覃美良抱着女儿哭的要晕厥过去。
步柚似乎是认出了覃美良，一个劲儿往覃美良怀里缩，对待步玉忠，却有些害怕。
不是害怕步玉忠，是害怕男人。
夫妻俩眼泪汹涌，泪流成河。
李家宝给儿女使了个眼色，两个孩子赶紧去村上喊村长去了。
等夫妻俩擦干眼泪，对着阙昭就要跪下，他们知道这是自己碰上好人了。
若不是阙昭，骨肉之间还不知道要分隔多久。
“不用，你们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功德加身，今天我给你们找回了女儿，取你们一丝功德，接受吗？”
步玉忠立刻道:“您拿去，您拿去，都给您都行的。”
阙昭只取了头发丝粗细一缕，喂给了魂幡。
说话间，一群人浩浩荡荡来了，应该是李家村的村干部。
李家村，顾名思义都知道这个村李家人很团结啦。
村长披着军大衣皱眉看着阙昭他们，“你们是谁？来干嘛的？”
覃美良扭过头不看他们，步玉忠语气强硬，“来接我女儿回家。”
李家宝的妹妹看了眼步柚，“你女儿是哪个咧？”
“呵呵，她就是我女儿。你们限制我女儿的人身自由，非法拘禁我女儿，我是一定要报警的！”步玉忠两眼赤红，言语里的恨意喷薄而出。
李盼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还是解释了一句，“你可别胡说，我弟弟可不是那什么拘禁你女儿，小花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来了我们这里，她还有病，我弟弟好心收留她，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收留，什么叫做收留？让我女儿在这生孩子就是收留，我女儿一个大学生给他做老婆是收留？我看你手腕上戴的金镯子不错，我也想收留收留，你倒是脱下来啊！”
覃美良满腔怒火，直接开喷。
老师是这样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骂起人来犹如加特林扫射，还不带脏字。
李盼儿缩了缩手腕子，仍然梗着脖子道:“他一个颠婆子，还不是我弟弟可怜她，要不是可怜能让她怀娃儿。我弟为了照顾她和娃儿，都没出去打工。”
“你到底还要我弟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