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骨教堂的废墟在晨光中升腾着最后几缕烟尘。
柯雄俊半跪在瓦砾间,指尖抚过那条被碎石半掩的黑暗裂隙。
裂隙边缘的石块残留着微弱的空间波动——
那是短距离遁术启动后的痕迹,混杂着褚英传特有的、带着冰寒与龙威的双灵气息,以及……
自己那“终焉审判”残留的金色灼痕。
“伤得那么重……竟还能施展遁术。”柯雄俊低声自语,声音里混杂着不甘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
“统领!”
一名亲卫快步奔来,单膝跪地,
“废墟已初步搜查完毕,发现几处血迹和破碎衣甲,但……
未发现褚英传本人或其尸体。另外,城北三号区域的异常灵能波动,在持续一炷香时间后……消失了。”
“消失?”柯雄俊猛地抬头。
“是。但消失前,我们的探测法器记录到的峰值,已达‘祖源级’灵能反应。”亲卫的声音有些发颤,
“据随军学者判断,这种波动性质与典籍中记载的‘图腾觉醒’有九成相似。”
柯雄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尘土与血腥的空气。
他输了。
不,严格来说,他赢了战斗——褚英传被他重创,几乎濒死。
但他输掉了这场博弈真正的目标——阻止熊灵图腾重燃。
而这一切,从他踏入熊骨教堂、被褚英传牵着鼻子展开那场毁灭性对决时,便已注定。
“传令。”
他缓缓站起,身形仍有些摇晃,但声音已恢复统领的冷硬,
“第一,继续封锁废墟区域,扩大搜索范围,尤其注意地下通道和隐匿结界。
褚英传重伤在身,跑不了多远,必在冷杉城范围内。”
“第二,调集所有剩余探测力量,以城北三号区域为中心,辐射式搜查一切异常灵能残留或生命迹象。
重点是……熊类生物,或拥有强大熊灵气息的个体。”
“第三,”他顿了顿,“向大君与大主教紧急传讯:汇报教堂损毁及图腾可能已重燃之事。请求……责罚。”
最后二字,他说得艰难。
“属下遵命!”亲卫领命而去。
柯雄俊独自站在废墟之上,望向北方那片渐渐亮起的天空。
晨光刺破云层,照在他苍白失血的脸上,也照亮了这片由他亲手参与摧毁的、承载着千年秘密的骸骨墓场。
他正打算向枫怜月再汇报一些事情,可发现,枫怜月早早就切断了与他的灵念连接。
“因为我搞砸了一切,令大执政官失望了吗……”柯雄俊一脸无奈和愧疚;
不难想象,此时的自己在对方眼中,已成一颗搞砸了最关键任务的棋子。
万里之外,枢机大殿。
枫怜月确实切断了通讯。
她站在星图前,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完美的玉石雕像。
唯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和那双凝视着北方某一点的、深不见底的眼眸,证明她还活着。
面前那团溃散的符文灵光早已彻底消散。
她离完整的答案,曾只差三步。而今,这三步成了永远无法填补的沟壑。
“褚英传……”
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舌尖抵着齿间,像在品尝某种既苦涩又醇厚的毒药,
“你用一场必败的战斗,换走了我唾手可得的胜利。”
她不是没有料到褚英传会来教堂。
她料到了,甚至料到了这将是一场激战。
但她没有料到——褚英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赢”下那场战斗。
他的目标,就是让战斗激烈到足以摧毁教堂本身。
而更令她始料未及的是,自己新觉醒的“预见”能力,竟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因过度关注褚英传的状态而被反向干扰,拖慢了她破解最后关隘的速度。
“你的存在……果然是我的‘劫’。”枫怜月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划。
没有符文亮起,只有一缕冰冷的银白灵丝,如同她的思绪,在空气中无规则地游走、纠缠。
这场围绕熊灵图腾的情报战,她输了。
但战争,远未结束。
她转身,走出了大殿。
殿外,有一头优雅而强大的雄性狮灵兽,已等待多时。
光凝。
她既是枫怜月的灵伴,同时也是圣灵教会大主教焰鸣的妻子——静静伏在殿前广场上,金瞳映着晨光。
狮灵国实行王权与神权双轨制,在同等层级下,教会神职的地位略高于王权职能。
因此,身为大主教妻子的光凝,其地位与影响力同样举足轻重。
“失败了?”光凝抬起头,声音温和却带着洞察一切的敏锐。
枫怜月朝自己的灵伴微微颔首,“嗯。”
光凝缓步走近,巨大的身躯却落地无声:“玛隆的家人已全数押至最高仲裁议会的大牢。如何处置?”
“放他们回家。”枫怜月令道。
“放?”光凝金瞳中掠过一丝疑虑,“他们皆是褚英传旧部门人,此举岂非……放虎归山?”
她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算计:“玛隆虽出身褚英传门下,却也是在祖灵神前立下重誓的神圣武士。
逼得太紧,恐迫其彻底叛变,于国家和教会皆是损失;稍作宽纵,示以信任,仍可为我所用。”
说罢怜枫月悄悄地握紧了拳头——褚英传,你这颗埋于我大军之中的棋子,终有一日,必成为我反制你的关键。
光凝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既如此,便依你之意。此事由你全权定夺。”
身为焰鸣之妻、教会核心,光凝深知枫怜月此刻手中权柄之重。前线战事吃紧,国内更需要稳定。
枫怜月的判断,往往比单纯的铁腕更有长远价值。
“谢夫人理解。”枫怜月微微躬身,随即抬起眼,望向北方,
“另外,传令下去:暂缓对玛隆的一切监视与试探。此人……我另有用处。”
光凝深深看了枫怜月一眼,不再多言,转身踏着晨曦而去。
它将前往最高仲裁议会传达命令。
在这王权与神权并行的狮灵国,此刻内政的天平,完全握于枫怜月一人之手——这是信任,也是重担。
枫怜月独立于大殿门前,望向北方渐亮的苍穹。
晨风拂起她雪白的袍角,也拂动了她眼底那片深不可测的寒潭。
输了一局,不代表满盘皆输;真正的博弈,此刻才真正开始。
而她手中这份独掌内政的权力,将是她下一局翻盘的最大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