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月悬空，杀生丸抱着桔梗的尸身回到了寝殿。
银发染血，他的步伐沉重而缓慢，怀中的人早已冰冷，再也不会睁开那双清冷的眼。
她的长发垂落，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像是还活着一般。
“杀生丸少爷……”邪见颤抖着跪在殿外，不敢靠近。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杀生丸少爷——那双金色的妖瞳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死寂。
“滚。”杀生丸的声音极低，却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邪见连滚带爬地退开，却在转身的瞬间撞上了匆匆赶来的阿枫。
“桔梗姐姐——！”阿枫的瞳孔骤然紧缩，她踉跄着冲上前，伸手想要触碰桔梗的脸，却被杀生丸侧身避开。
“让开。”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你知不知道你杀了谁？！”阿枫的声音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你还我桔梗姐姐来！还给我！”
杀生丸的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他又继续向前走去。
“你明明答应过会保护她的！”阿枫冲上去，死死拽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她怀着你的孩子！你怎么能……怎么能……”
杀生丸终于停下脚步，缓缓侧眸，那双金色的妖瞳里，终于浮现出一丝情绪——
那是极深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黑暗。
“放手。”
“我不放！”阿枫哭喊着，声音嘶哑，“你杀了她！你亲手杀了她！你凭什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抱着她？！”
杀生丸的指尖微微收紧，桔梗的尸身在他怀中轻轻晃动，
“我让你放手。”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可阿枫却听出了某种压抑到极致的疯狂。
“你连后悔都没有吗？！”她死死盯着他，眼泪砸在地上，“桔梗姐姐那么爱你……她甚至愿意为你放弃人类的身份……可你呢？你给了她什么？！”
杀生丸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
“滚出去。”他低吼着，妖气骤然爆发，将阿枫狠狠震开。
她摔在地上，却仍不甘心地抬头，死死盯着他：“杀生丸，你根本不配拥有她！”
杀生丸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桔梗的尸身，一步步走向寝殿深处。
——他不配。
——他当然知道。
寝殿的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杀生丸缓缓跪坐在榻前，将桔梗轻轻放下。
她的面容依旧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他伸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像是在确认什么。
“……桔梗。”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没有回应。
再也不会有了。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最终落在她的腹部——那里曾经孕育着他们的孩子，如今却只剩下一道狰狞的伤口。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那道伤痕，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
——是他亲手贯穿的。
他的妻。
——是他亲手杀死的。
杀生丸的呼吸骤然急促，胸腔里翻涌的痛楚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无法缓解半分痛苦。
“为什么……”他的声音低哑，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为什么……不逃……”
如果她逃了……
如果她恨他……
如果她活着……
——哪怕她恨他，也好过现在这样。
杀生丸缓缓俯身，额头抵在桔梗冰冷的额前，银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
“你明明……可以活下去的……”
他的声音极轻，像是怕惊醒她一般。
可桔梗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永远不会了。
寝殿外，阿枫跪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淌。
邪见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最终只能低声道：“阿枫……节哀……”
阿枫没有回答，只是死死攥着胸前的衣襟，像是要把心脏挖出来一般。
“邪见爷爷，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桔梗姐姐……”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
——为什么偏偏是她最爱的人，亲手杀了她？
——为什么……命运如此残忍？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寝殿内。
杀生丸依旧跪坐在榻前，一动不动。
桔梗的尸身已经开始冰冷僵硬，可他却固执地不肯放手。
仿佛只要他抱得够紧，她就会重新睁开眼睛，用那双清冷的眸子看着他，轻声唤他的名字。
“杀生丸……”
——可那终究只是奢望。
——她死了。
——死在他手里。
杀生丸缓缓闭上眼，血泪滴落在桔梗苍白的脸上，像是一颗猩红的珍珠，缓缓滑落。
——他亲手葬送了自己唯一的救赎。
——从此以后，他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血与黑暗。
他伸手，指尖轻轻擦去那滴血，却在她冰冷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就像她死前，他贯穿她腹部时溅出的血。
——永远洗不干净。
寝殿外，风声呜咽，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场悲剧哀鸣。
阿枫依旧跪坐在门外，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神。
她盯着紧闭的殿门，仿佛还能透过厚重的门扉，看到里面那个曾经温柔强大的姐姐。
“桔梗姐姐……”她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明明说过……会回来的……”
邪见站在一旁，眼泪不停地流着。
怎么会这样？
明明已经没事了啊。
少夫人和小主子怎么就……就去了呢？
而且还是以那样的方式离开。
看了看紧闭的殿门，邪见脸上露出深深的哀恸，此刻最难过的，应该是杀生丸少爷吧。
现在的杀生丸少爷，不需要任何人的打扰。
——他需要的是赎罪。
——可这世上，早已没有能救赎他的人。
……
寝殿内，杀生丸缓缓起身，将桔梗的尸身轻轻放在榻上。
她的黑发铺散开来，像是浓墨织成的绸缎，可再也不会因他的触碰而轻轻颤动了。
他沉默地注视着她，许久，终于转身，走向殿外。
门扉开启的瞬间，阿枫猛地抬头，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
“你要去哪？”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愤怒。
杀生丸没有回答，只是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站住！”阿枫猛地站起身，冲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你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吗？！”
杀生丸终于停下脚步，金色的妖瞳冰冷地俯视着她。
“让开。”
“不让！”阿枫咬牙，眼泪再次涌出，“你杀了她……你杀了桔梗姐姐……现在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想一走了之？！”
杀生丸的眼底闪过一丝暴戾，妖气骤然翻涌。
“我再说一次——”他的声音低沉而m压抑，“让开。”
阿枫浑身颤抖，却仍固执地站在原地。
“我不让！”她嘶吼着，“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
杀生丸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微微一动，毒华爪的寒光在月色下闪烁。
——他完全可以轻易撕碎她。
——就像他撕碎桔梗的生命一样。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银光消失在夜色中。
阿枫愣在原地，许久，终于崩溃般跪倒在地，痛哭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
她死死攥着胸口的衣襟，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心脏被撕裂的痛苦。
——为什么死的偏偏是桔梗姐姐？
——为什么活下来的……却是他？
……
月见台的悬崖边，杀生丸的银发被夜风吹得凌乱。
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指尖仍残留着桔梗的温度。
——他亲手杀了她。
——杀了唯一爱过他的人。
——杀了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
他的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哑的嘶吼，像是野兽濒死前的哀鸣。
“桔梗……”
他唤她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永远。
杀生丸缓缓闭上眼，任由夜风带走他最后的温度。
从此以后，他的世界，只剩下永恒的冰冷与黑暗。
——再无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