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启程
这句毫无掩饰的羞辱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效果，倩恩眨了眨眼睛，不禁没好气地笑了两声，有些怀疑地问道：“打自心底里觉得吗？我看未必，倘若你真的能为这个外观而不为所动，那就没有必要驱使着马塞勒斯为你修筑这么夸张的园林了。”
说着，倩恩扬起一只手指向了窗外那尚有着规模的沉默魔女雕像群，在佩洛斯后知后觉般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时也不免愣了一下，一个人往往只有他人戳穿的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沉迷有多深。
“我做得很出格么？”佩洛斯这下显得饶有兴趣地瞥了一眼倩恩的神情，只是她却似乎没有让他长时间捕捉面容上漏洞的打算，飞快地偏过了头去，好笑地说道：“已经出格到像是沉默魔女的狂热粉丝的程度了，稍微有点眼力见恐怕都能够察觉吧？内里的压抑到了这个程度，真的没兴趣找点代餐？”
但佩洛斯似乎并不打算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服软，只是低声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去。
在这么一座风格过于独特的房间内，他的视线在偏过头后聚焦在遥远的空洞之中，虽然并没有什么意指，但还是在虚空中划出了燃烧的魔力痕迹。
佩洛斯看着燃烧的魔力痕迹随着自己的划动而扩大，一边说道：“先前问到我跟魔法议院的是否穿一条裤子的事，只能说我们的一部分利益是趋同的。”
倩恩点了点头，说道：“但你先前说过，议院只是希望借助一个名义上的‘黑手套’去收割更多的灵魂，照这么看梅里的行为躲藏起来的行为倒是没有正中他们下怀，所以我们也需要从中作梗吗？”
佩洛斯偏了偏头，看着倩恩的那张愈发与沉默魔女的神采产生联系的脸，却也只是别过眼去，说道：“错了，一部分利益趋同，不代表我就得按着他们的步调行动。反抗议院阵线的那群废物们一旦聚到一块，那股臭气便异常难闻，把他们的主力部队全都借着追捕梅里过程中可能会生成的混乱一起按死，会让不少事变得比现在有趣不少。”
倩恩怔了一怔，兴许是因为自己的前身便是反抗议院阵线的成员的原因，下意识地在佩洛斯做出论断后咽了一口口水。
只是现今确实也没料到，他会对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产生兴趣，倩恩识趣地没再去追问佩洛斯这个想法的含义，只是迅速地起身修整了一下，准备离开这里。
这当然不是佩洛斯在某种隐秘的角度向她下达的指令，但就是这么一个行动的趋势，不免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佩洛斯抬起了眼，说道：“我可没听说有人聘用了你做清洁工作，对前同僚们出手的想法如此强烈吗？”
“要证明自己的价值的话，总是需要主动出击吧？”
倩恩回过了头看着佩洛斯，微微上扬着嘴角，双目中先前尚且燃烧着的热情一瞬冷淡了下去，就这样将面目扭转了回去，沿着曾经跟着他来时的路就这么离开了。
那副面目上并没有出现多么复杂的可供解读的东西，只像是对佩洛斯的在她身上估量的行为感到有些好笑。
打自无形之魔女剥夺了属于她的身份过后，对于她而言这世上早就没有纯粹的自我了，只是因为在信仰彻底破裂时产生的碎片扎入血肉时的感想，会显得比现在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的情况强点不是么？
默默无闻者无论混迹于哪个团体里，所产生的归属感往往也最为稀薄，那种脆弱的同僚意志……实际上是否真切融入其中都还是个疑问。
但她并不在意。那种老旧的思维方式，放在从前兴许还能让本性软弱的她些许动摇，只是现在认定了分离出那具躯体的除却灵魂以外，旧有的生存方式已不再适合自己，那么理所当然地，旧有的道德标准也不可能再限制住她分毫了。
倩恩在离去的路上，途经那片过于吸睛的雕像群时，不免注意到了远处的一处石柱前，这一切杰作的作者正仰着头望着这片园林边界的天空，以及园林内里极为异常地呈现出的白日的景象。
马塞勒斯抽着烟，注意到了倩恩的到来，也只是低了低头看着她那已显得从容不少的衣着，轻声嘟哝道：“那个家伙说过，你们的这个世界没有白日的存在，为了让我这个老家伙姑且有些时间观念才模拟了现世的昼夜交替在这片园林之中。”
“而你为此感到疑惑？”倩恩非常直白地表露了心迹，似乎现在的她没那么有耐心听弯弯绕绕的话。
马塞勒斯没有急于给出判断，只是别过头去，说道：“既然白日对于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事物，又有什么必要平白地为了谁去做出调和？难道说他只是想模仿神的权能？”
法师们相对于通常的普通人来说，也许确实是更接近所谓神明的存在，但就算是有着更加发达的体内魔力循环的器官，直到现今能够在威能上达到如此的，也只有这么一片漆黑的世界的创造者能够企及。
马塞勒斯的话对于倩恩来说多数时候仅能当做耳边风，只是此情此景之下，倩恩一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明暗分界的园林天顶。
时光静谧而延缓，在人为制造的二元分立的情境中，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似乎就此在脑海中填充。
透彻而清晰如洗的夜晚，以及摇摇欲坠的白日的图景，哪怕终日生活在里界而不知“白日”为何物的倩恩也能够得知，那一切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只是接下来要做的事一旦达成，那么想要让自己的认知彻底与过去分离，也不会是多么困难的事了。
在这般认识之下，她缓缓地抬起了左手，比作枪的手势指向了马塞勒斯。
“说真的，我是真的非常……非常讨厌你啊，老头。”
没有解释什么，倩恩的指尖运化出的魔力弹，已如一道光般彻底地穿刺过了马塞勒斯的前胸，在将他猛然带着着密度极大的魔力弹一同打在远处的墙面上后，那幅烟幕散去后老人颓坐在血迹中的景象才多少显现了出来。
或许是一阵失神，马塞勒斯这才感受到这是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东西，有些惊异地看向原先指着自己的方向，倩恩已然渺渺地化作了极小的人影远去。
那句话应该是打自心底里说出来的，但她的未来还能有多少机会说出这样直观的感受，恐怕是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