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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打听出追来的是官军和饭店老板之后,在叫醒大龙等人的过程中,铜锁就已锁定了目标,决计先解决这两个恶魔。所以铜锁从侧面冲过去之后,凭着他多年的夜战经验,瞅准那个子高的上去就是一刀。只听得咔嚓一声,可惜那家伙一闪,铜锁捅出的刀扎在了后面的树上。这一下不要紧,用力过猛,刀扎得深,拔不出来,铜锁使劲拔,仍然拔不出来。就在这时,他只觉得胳膊一阵麻,接着就一晃,几乎栽倒;幸好铁腿奔了过来,接着就听到一声“啊哟,”那军官倒了下去。

大龙喊道:“快走吧,快撤!”众人便随着大龙,往来时的路上跑去。铁腿喊道:“二牛,你扶着军师!”

二牛跌跌撞撞地摸到铜锁跟前,搀住他的一条胳膊,随着众人一起跑。到了那通往村子的路和村外那条往西南走的路的交叉口,他们拐向左边,看着星光往前跑去。这时因为军官喊声响起之后,进村搜查的士兵把老百姓都轰起来了,却没有发现土匪,都跑了回来。那军官已经被铁腿用枪捅倒在地上了,虽然没能捅死,却在地上哀嚎着,“奶奶的,赶快追呀!他们出村了,往前追!”

接着这军官就点了两个小军官的名,让他们带着这些人追到村子外面,碰到了几个断后的,打斗了一阵子,把那些人打倒在地上后,又往前追。铁拳和铁腿,就守在路的两旁。前面的人跑过来之后,他们这个飞起一脚,那个挥起大刀,噼里啪啦砍倒和扫倒了几个,后面的不敢追了。听到铜锁在前面喊:“快走吧,不要恋战!”

铁拳和铁腿才赶了上来。这个时候早已过了半夜。他们不敢再停步,一直顺着这山道往前跑,越跑觉得路越陡。他们知道,已经进山了,已经能看到两旁树的墨影。

大龙说:“停停停,歇一会儿吧,他们不会再追来了,这回应该是安全了。”

抬头望望那启明星,铜锁说:“呀,快要天亮了。”

大龙说:“军师啊,你是不是受伤了?”

铜锁咬着牙说:“不要紧,我这个人呀,柴得很,一点半点的伤,奈何不了我,放心吧。”

大家坐下来,谁也不敢再睡了。不多会儿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天慢慢的亮了。大家一看,果然,他们是在一座山上快近山腰处,周围全是黑乎乎的大石头和茂密的树草。大龙一看铜锁的右肩膀,还在淌着血,早前淌出来的血已经凝结在身上,黑漆漆的令人瘆得慌。二牛急忙把自己的上衣一把撕成两半,给铜锁缠住了。铁拳说:“快,数一数人头,有没有少了?”

二牛抢先说道:“人少没少,还没查,马可是没啦!”

马没了,自然大龙早就知道,但他本来不想这么早就说。因为他最清楚,当时若去找马,去的人势必被官军抓住或弄死。所以他一直没吭气。其实,铜锁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没说。既然二牛点破了,大龙就说:“咱们跟官军一打起来,把马惊动了,本来就没拴结实,大概是挣开缰绳就跑了。那马本来就不是咱的,他不认咱,早晚都得跑。再说,咱爬了半夜的山路,马怎么能爬?就算带来,在山脚下也只能放牠走。”

铁腿接话说:“老大说的对呀,咱走这种山路,带着那马也是累赘,牠根本就走不了,上不去。只是没有那马,老大就多受点累。”

这时候,二牛又报告说:“咱的人,少了六个呢。”

大龙说:“啊?少了几个六个?唉 ,这几个弟兄,唉,又叫我拖累了,都是为了我呀,唉!我对不起他们呀!”

其实,大龙这话,不仅仅是一种歉意,也有后悔之意。铜锁当时就不同意在那个村子里休息,明确说有危险。可他坚持认为不会有事,当时还觉得铜锁大惊小怪;铜锁安排站岗放哨的人,他也觉得是有点多余。可现在来看,还是铜锁的经验丰富啊。由此,他又想到了从华州回到太华山山下酒店,他坚持要上山,铜锁提出不赞同的意见,可自己却没听,而是硬 着头皮上了山,结果差点全军覆没,最后只剩下他和铁拳铁腿三人。而今,这样的错误再次出现,幸亏铜锁没听他的意见,若听了他的意思,定然是全军覆没了。就是这样,还是损失了六个人一匹马,并且除了铜锁右肩受伤,二牛的腿上也被扎了一枪,还有三个弟兄受伤。

大龙正想着,二牛突然说道:“要不是军师发现敌情,咱就全完了。站岗的人干嘛吃的?是不是都睡着了?得追究他们的责任,处罚他们。这还了得?差点葬送了所有人的命。哎,你们,站出来!”

二牛话音刚落,四个看上去挺机灵的小伙子低着头站了起来。二牛问道:“还有俩,听不见?怎么不站起来?”

站起来的四个中一个最高的懦懦地说:“他俩死了。”

二牛不吭气了,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半天,二牛才又问道:“那你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军官来了那么多人,还打着火把,你们就没看到?没听到?要不是军师发现得早,咱不就全玩完了?”

还是刚才那高个说:“当时他俩都睡着了,也没叫俺们,俺们还是别人叫醒的。军师安排俺们都在大树跟前站岗,他俩就是坐在树跟前睡着的。俺们醒来时,他俩还睡着哩,把他俩弄醒了俺们就跑,也许是他俩跑晚了,让官军弄死了。”

铁拳咬着牙说道:“怪不得你们没报信。这还不错,你们四个都没出闪失。这些狗日的官军,啥时候有机会,非把他们杀个鸡犬不留!”

铜锁因为伤痛,不想说话。听到铁拳如此说,只好咬着牙忍住疼痛,缓缓地说:“光这样恨也没用,能活着出来这些人就不错了,都过去了,就别再说了,还是考虑往后的路怎么走吧。”

铁拳皱了皱眉,问大龙:“老大,接下来怎么办?继续走吧?”

大龙说:“咱们这样走也不是个长法呀,到处是检查站,哪个镇子都有检查站,咱们进了几个饭店,饭店的这些老板没有一个好东西。不是告密,就是想办法坑咱。”

铜锁眉头紧锁着,还是咬着牙说道:“老大你想想呗,你的赏银提高了那么多,铁拳和铁腿的赏钱也不低。这世上谁不想发财呢?谁能把你们抓住,谁就能发财,一百多两银子,全家人一辈子什么都不干,都能吃的好喝的好穿得好住得好。这就是官军不怕苦不怕难连夜奔袭小山村的动力之源。官府还不知道我跟你仨在一起,要是知道,恐怕早把我也列进去了。所以,咱再往前走,绝对不能再进饭店的门了,所有的饭店不论大小都不能进。也不能进村庄镇子,遇到村庄镇子咱就得躲着走。”

铁腿笑了笑说:“咱都成野人了,咱们就当山猫野兽吧。

也就是铁腿这样的乐天派还能开得起玩笑,其他人没有一个迎合着他笑的。只有大龙说道:“他娘的,混来混去,混成野人了。就是当野人,能不能活好还难说哩。你看大家又累又饿,铜锁搞了那点钱也没用了。都不敢进村入镇了,到哪里去买东西?有钱又能有啥用?”

铁拳说:“老大呀,你呀,往后可别再那么善良了。咱们呀,就是土匪。干啥的说啥话,咱就得按土匪规矩和形像去行事了。咱不做土匪的事,官府也不会轻饶咱,照样要追咱抓咱杀咱。咱几千弟兄都让官府杀的杀抓的抓了,咱干嘛还要玩清高?要想吃上饭,要想过好过安稳一点,咱就不能讲啥仁义道德。仁义道德是对文明之人讲的,是给他们定的标准。咱是土匪,土匪谁讲仁义道德?你讲仁义道德你就别想活,人家都把他逼到这份上了,再讲仁义道德就是自己作死找死!咱就得干土匪的事,别管谁的、不管在哪里,只要能弄来抢来,弄来吃的咱就吃,弄来喝的就喝,佛挡杀佛鬼挡斩鬼,管他的。当年老子起事的时候就这样。这些年跟着你老大,每一次行动都是光搞那些富人、那些恶霸,对穷苦人咱从来不动他们的。其实,有些穷苦人坏的要命。我看铜军师说的对,不管你曾经对他多么好,只要官府给他们点好处,他马上就会出卖咱们,他们甚至会拿着镢头拿着锄头把咱们砸死了,去领赏钱。你可怜他们,他们不可怜咱。像咱们刚逃出太华山时,在那个小山沟里见到的那男人,那样的人这世上极少极少。”

铁拳这一番话,也是逼到无奈的份上才说出来的。其实,这原本也是许多土匪的行事原则,而大龙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土匪,他一直秉持着他爹的那些理念,只杀那些为富不仁的恶霸强盗和富人,抢也是抢他们的。虽然他的出身并不很穷,可是他从小在穷人窝里长大,他深深地体会和理解穷人的难处和苦处。像王闯和他那些小伙伴们的家庭状况,那日子怎么过的他都很清楚,而他小的时候跟着姥姥,虽然不缺吃,不缺穿也不缺喝,衣食倒也算是无忧,可他是在穷人堆里混起来的,所以他对穷人有一种本能的同情可怜。可现实呢?铜锁和铁拳这两天给他说的这些话,无异于给他上了课,敲了警钟,让他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强权才能活得好,谁厉害谁霸道谁活得好。为何出来当土匪、当强盗的,除了像史进那样的极个别人,多数是穷人家的孩子?因为他们是穷人,无法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无论吃喝穿用,他们要想活得好,就只能当土匪做强盗。而那些当了土匪特别凶狠的人,往往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像梁山上李逵就是典型。但是想归想,大龙却没有公开表明自己的观点和态度,连头都没点,不过他心里已经默认了铜锁和铁拳的观点。

这么想了一阵,便说到:“唉,起来走吧,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逼的没有法了,咱们该抢也得抢,该要也得要,咱不能伸着脖子等着死啊。人逼急了,啥事都能做得出来,就是这个道理啊。怎么样?大家还能走吗?能走咱们就走?不过哩,得按军师说的,从现在起啊,咱们不能再到村里去了,不论大小的城镇村庄都不能去,就算是小山村几户人家也靠不住,就像铁拳说的,他们只要为了自己活得好,为了能领到赏钱,他们也会告发咱们的。再说,土匪的名声本来就够坏够臭,世上的人,谁都想弄咱们一下。”

至此,大龙把话题一转,说:“走吧,咱们看看这个山是多大的一个山,这个山要是安全,咱们干脆就在这里停下来住几天也行啊,山里最起码有山果子有野菜,还有庄稼,这个季节像什么南瓜啦,粮食啦,蔬菜啦,各种果子啦,都差不多了,这些东西也能充饥,还有,在这山里也能打猎,咱们这些弟兄恐怕有很多是好猎手吧?能打着兔子打着獾,烧着吃烤着吃不也行吗?”

二牛说:“老大,你要想在这山里住,没关系,我带着几个弟兄到下边村里去看看弄两个锅来,就能煮东西吃了。也找点火种。”

这时有一个弟兄喊道:“火种不愁啊,我有,有火镰夹子。”

大龙一听二牛这话倒受启发了,就说:“那好吧,就继续往山上走吧?今天呀,找到合适的地方以后,咱们就先休息一下,然后呢,身体没有问题的弟兄分几路到这山的四面去打探一下看一看,若是能像青崖寨那边,就像老山是寨那样吧,有那么个地儿最好;合适的话就在这里住下来发展一下,说不定啊,还会在这里有一番新天地呢。二牛你们就可以去干你说的事,给大家搞吃的喝的。”

铁拳等几个人对大龙的话颇为赞同,因而都点头。大龙看着大家的表情,心里很是舒坦,他知道,大家认可他的说法,还是听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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