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短短八个字，林青儿的身躯猛地一僵。
那双原本还满含柔情蜜意的美眸，瞬间收缩成了针芒状。
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背直冲天灵盖。
荡平枭桀。
整肃江湖。
这八个字说来轻巧，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不过是个笑话，但从手握黑龙卫副指挥使大权的秦泽口中说出。
那便是尸山血海！
那便是人头滚滚！
身为森罗廷之主，在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
她太清楚“整肃”二字背后的分量了。
那是朝廷要对江湖动刀子了！
江湖草莽，以武犯禁！
历朝历代，这都是上位者眼中的毒瘤。
若是真要整肃，首当其冲的，便是她们这些见不得光的杀手组织！
林青儿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秦泽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原本温馨旖旎的氛围，眨眼间变得肃杀而沉重，秦泽当然察觉到了怀中佳人的异样。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身躯紧绷的林青儿。
嘴角那抹慵懒的笑意并未散去，反而更深了几分。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林青儿的下巴。
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怎么？”
“这就害怕了？”
秦泽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调侃。
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仿佛在说的不是一件关乎千万人生死的大事。
面对秦泽的调侃，林青儿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娇嗔反驳。
她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那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就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行走了太久旅人，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一丝脆弱。
林青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似乎吐尽了她心中的无奈。
“夫君，你不懂。”
“这森罗廷阁主的位子，外人看着风光无限，生杀予夺。”
“可实际上，不过是坐在火山口上罢了。”
林青儿的声音幽幽，带着一丝凄婉。
“我早就坐够了。”
“若是有的选，我宁愿做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相夫教子，平淡一生。”
说到这里，林青儿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如果那个夜煞不是个被欲望冲昏头脑的疯子。”
“如果他真的有能力庇护门下弟子。”
“哪怕他手段卑鄙些，这阁主之位，我拱手相让又何妨？”
林青儿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心灰意冷。
她本就不是那种醉心权势的女子。
当初接手森罗廷，也不过是为了不让师尊失望，不让那些想要复国的子民失望！
可如今。
朝廷的大刀已经举起。
森罗廷这艘破船，怕是再也经不起风浪了。
“既然坐够了，那便不坐了。”
“既然累了，那便歇歇。”
秦泽抚摸着她的脸颊，语气轻柔。
“以你的身手，若是想走，这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
“去过你想过的日子。”
听到秦泽这番话，林青儿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但随即，这股暖流又被现实的冰冷所浇灭。
她苦涩地摇了摇头。
那一头青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显得有些凌乱。
“走？”
“谈何容易啊。”
林青儿松开秦泽的衣袖，缓缓坐直了身子。
她虽然只是穿着贴身的中衣，但此刻却散发出一种凛冽的气势。
那是属于九品高手的骄傲，也是属于森罗廷阁主的担当。
“我若是一个人，自然想走就走，天涯海角任我逍遥。”
“哪怕是朝廷的通缉令，也奈何不了我分毫。”
“但是……”
林青儿转头看向窗外。
院子里，隐约能听到几个森罗廷弟子在洒扫的声音。
“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林青儿的手指指向窗外，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森罗廷立足江湖数十年，接过的单子不计其数。”
“杀过贪官污吏，也杀过江湖豪强。”
“这金字招牌下面，压着的是数不清的血海深仇。”
“只要森罗廷这块牌子还在，只要我林青儿还坐在这个位子上。”
“那些仇家就会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林青儿眼中的担忧之色愈发浓重。
“可若是我前脚解散森罗廷，一走了之。”
“失去了组织的庇护，失去了我这个九品高手的震慑。”
“那些往日的仇家，立刻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饿狼一样扑上来！”
“那些普通弟子，他们没有绝世武功，也没有通天背景。”
“等待他们的，将是无休止的追杀和折磨。”
“那将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林青儿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
她虽杀伐果断，却并非冷血无情。
让她眼睁睁看着那些追随自己多年的手下惨死，她做不到！
这就是江湖。
一旦踏入，便是身不由己。
想要金盆洗手？
那得问问你手里的刀答不答应，问问仇家的剑答不答应！
看着林青儿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秦泽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
若是林青儿真的一走了之，不管手下死活。
那她也不值得秦泽如此看重了。
秦泽缓缓坐起身。
他并没有因为林青儿的激动而感到恼火。
反而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藏着星辰大海，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自信。
“谁说……”
“森罗廷一定要解散了？”
秦泽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林青儿的耳边炸响。
林青儿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秦泽。
那双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充满了不可置信。
“嗯？”
“夫君，你刚才不是说……”
林青儿有些发懵。
“你不是说陛下要整肃江湖吗？”
“既然是整肃，首当其冲的不就是我们要解散吗？”
“难道森罗廷还有其他的路可走？”
林青儿虽然聪明，但在政治的弯弯绕绕上，显然还是太嫩了些。
在她看来。
整肃江湖，那就意味着朝廷要铲除异己。
森罗廷这种非法武装组织，绝对是打击的重点对象。
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看着林青儿那副呆萌的模样，秦泽忍不住伸出手，在她挺翘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你呀。”
“脑袋还是没学会转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