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德按捺下心中的急躁，耐着性子解释道：“如今燕京城里，风向是越发不对劲了，生意也难做了许多。
欢儿，你一向最是贴心懂事。你会帮爹爹的，对不对？”
这样温柔的语调，陆欢感觉恍如隔世。
久到能追溯到上一世，娘亲还在世时。
陆欢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动容，“爹，你想问什么？”
陆承德倒是想问燕王府护卫的布局，燕京城会不会乱起来。
但他也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别说高衍能不能打听出来，就算真打听出来了，他也不敢听。
“往年别的地方闹灾，也有背后有靠山的粮铺，哄抬粮价。爹就想知道，燕王府的底线。”
陆欢不动声色地看向高衍。
后者没有多犹豫，不过他没有把话说死。
“岳父既然有吩咐，小婿自然不敢推辞，定会尽我所能！”
说完，他又补充道：“在我有确切的消息之前，岳父最好暂时别再涨价了！”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在自己眼前流走，却塞不到自己的口袋里，陆承德心疼极了。
“我总不能和别的粮铺对着干吧！”
“这有什么！”陆欢提议道，“您就说挂出牌子，说库存有限，每人只能凭户籍，限量购买。
这样一来，那些同行知道了，也不会多想。爹你也不至于亏太多。”
“说的也是。”陆承德连连点头。
这个道理他也明白，只是心里有些不得劲而已。
陆欢趁着他走神，放软声音，撒娇道：“爹，阿衍帮你去王府打探消息，你也不给点打点的银钱或是奖励。
不然，你送个小庄子给我吧！”
陆承德随口问道：“噢？你看上家里哪个庄子了？”
“城东北那个陆家庄怎么样？离王府的温泉庄子近，冬日也比其他的地方暖和许多……”
陆欢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承德厉声打断：“不可能！”
他瞬间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干笑了两声：“说什么傻话！你忘了，你娘还葬在陆家庄呢！
以后等你爹我作古了，是要和你娘合葬的。哪有把陆家祖坟交给出嫁女的？
以后这样的傻话，别再提了！没得叫人笑话！”
陆欢脸上的神色不变，娇俏道：“爹不提我都忘记了，我出嫁之后，还没有去娘的坟头祭拜呢！为什么时候爹带我去吧！”
“等清明吧！”陆承德含糊了过去，很快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时间不早了，你和女婿早点回去吧！不然你婆婆肯定有话说！”
陆欢知道，一次两次是不可能从陆承德口里打探出消息的。
只能徐徐图之。
她暗暗憋气，愣是将脸憋的有些发红。
“那个……爹，”陆欢有些难为情，“你也知道我手头并不宽裕，阿衍又一向没什么钱，这打点的银子，你总得给点吧！”
陆承德脸上闪过肉痛。
但一想到，高衍是唯一能和王府搭上话的人脉。
罢了！万一真打听出消息来，也能在另外几家身上找补回来。
想通了之后，陆承德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他絮絮叨叨道：“之前李氏给你放了不少压箱银子，你也不知道节省一些。
如今遇上用银子的时候，没钱了吧！好在你还有个有钱的老子，换成你公公那样的，我看你上哪弄银子！”
“公爹也不需要打探消息啊！”
“你！”陆承德差点被陆欢的话噎住。
他从架子上的木盒里，抽出两张银票，塞到高衍手里。
像赶苍蝇似的说道：“快回去！”
陆欢瞥了一眼两张银票上的金额，不打算这样容易就放过她爹。
“爹，这可是去王府打探消息呢！这二百两银子，只怕都敲不开王府的角门吧！”
陆承德喘着粗气，又从里面抽了两张出来。
“四百两，差不多了啊！再多，你就还给我吧！”
陆欢眼疾手快，轻轻一抽，就把银票抽了过来。
她嘻嘻一笑：“爹都拿出来了，哪有往回收的道理？
别的不说，阿衍和几个王府的护卫都混熟了，打听点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你少说大话！”陆承德被陆欢气笑了，“要是打探不出来，你就拿朱雀大街上的铺子还！”
“爹你说什么梦话！那铺子值几万两，怎么可能因为四百两就给你！”
陆欢将银票递给高衍，敷衍地蹲了蹲，算是行过礼了。
“爹，我这就和阿衍回去了！”
陆承德摆了摆手，一只胳膊撑在书案上，看起来有些头疼。
“走吧走吧！”
等陆欢他们离开之后，陆承德抬起头，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不耐。
他沉着脸，眼睛闪了闪，将木匣的盖子仔细盖好。
环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妥。
跟在陆欢他们身后，也向外走去。
而另一边，陆欢拉着高衍的手，快步向外面走去。
之前脸上的嬉笑也收了起来。
早就有猜测，她爹会觊觎那几个铺子，没想到一点都不掩饰了。
陆欢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刚才她和她爹只是普通的说笑。
她严肃的表情，让高衍也不敢调笑半分。
两人一起骑在马上，他一只手攥着缰绳，另一只手将四张银票都塞进陆欢的手里。
凑在她的耳边说道：“欢儿，这银票你收着。”
听到高衍的话，她的脸上才没有之前那么紧绷。
热气撩过她的耳垂，有些痒痒的。
陆欢压下心中的异样，侧头看向一旁陆家整齐的青砖外墙。
“我没想到，我爹竟然还惦记着那几间铺子。”
高衍心底生出一丝不妙，“那怎么办？”
之前两人的交锋，他也看明白了。只是其中隐藏的深意，让他有些心寒。
到底是怎样冷漠的人，才会亏待扶持自己发家的妻子！
陆欢倒没有高衍那样担心，安慰他道：“别担心，你忘了你的身份了？
不算上这一点，我爹也不会轻易动手，他比你想象的还要谨慎。
除非他确认我们已经被燕王府厌弃，否则他不会有所行动。”
高衍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空着的那只手忍不住环上陆欢的腰身。
察觉到男人的回护，陆欢微微一笑。
“以前我安慰过你的话，在我身上同样适用。我早已过了需要父爱的年纪了！”
在黑色大氅围起来的狭小空间中，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天高地阔，总算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人。